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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会儿我问她:“这就是你对大哥的态度?”

  “不,不,”她说,“大哥,我知道你对我好——”

  “原来你是知道的?”我既气愤又伤心。

  “大哥,你要我怎么样?大哥别生气。”她又来哄我,“我都依你。”

  “你是一只魔鬼,玫瑰,别说大哥没警告过你,玩火者终究被火焚,”我痛心地诅咒她,“你才十六岁,以后日子长着,你走着瞧。”

  “这件事真对你这么重要?”玫瑰问。

  “不是对我重要,而是对周士辉夫妇很重要,你何必把一时的任性建筑在别人下半生的痛苦上头。”

  “但这件事不是我的错,”玫瑰说,“我不是破坏他们家庭的罪人,远在周士辉的眼光落在我身上之时,他们的婚姻已经破裂,即使周士辉以后若无其事地活下去,他们的婚姻也名存实亡。”

  我用拳头敲着桌子:“玫瑰,很多人不是这样子想的,这个世界不是这样的,如果你坚持不见周士辉,他会回到妻子身边——”

  “他的妻子还会要他?”玫瑰睁大圆眼睛。

  “玫瑰,那个可怜的女人并无别的选择。”

  “天啊,”她嘲讽地说,“这个世界比我想像中更为破烂绝望,简直千疮百孔。”

  我的手都颤抖了,恨不得扑过去掴她一巴掌,她若是真的年幼无知,倒也好了,偏偏她又懂得太多,她完全把握了她的原始本领,将周士辉玩弄在股掌之上,像猫玩老鼠。

  我终于将头转过一边,我听见我自己说:“玫瑰,我并不认识你,你不再是我的小妹,作为一个大哥,我完全失败,我亏欠父母。”我心灰意冷。

  我站起来离开书房。

  “大哥——”玫瑰追上来。

  “让开!”我厌恶地推开她。

  那日我没有上班,下午在苏更生的公寓里诉苦。

  天又下雨了,她住的老房子又深又暗,并没有开灯,高高的天花板垂着小盏的水晶灯,随风偶尔叮叮作响,宽阔的露台上种着大张大张的芭蕉叶,红木茶几上有一大束姜花,幽幽的香味占据了我的心。

  在她那里诉苦是最理想不过的,最实际的苦恼也变得缥缈无稽,活着是活着,生命还是舒畅美丽平和的。我爱上苏更生,因为她也给我同样的感觉。

  她当下说:“玫瑰还年轻,少女最经不得有人为她家破人亡,她的魅力一旦受到证实,乐不可支,她怎么会听你的?”

  “叫我以后怎么见周关芝芝?”我软弱地问,“我可不担这种关系,我要搬出来住。”

  “住到什么地方去?”苏说。

  我做个饿虎擒羊的姿势,说:“住在你这里来。”

  “原谅玫瑰。”

  “她是个烂苹果,周士辉如果一定要陪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子玩,那他罪有应得。”我挥挥手,“算我对不起母亲,我不能照顾她。”

  我真的搬了出来往,但没有搬到苏更生的公寓,我不赞成同居,这是男女关系中最坏最弱的一环。

  我选了一层精致的平房,一不做二不休,把开业以来所赚的钱全部放了进来。我终于是要娶苏更生的,现在选定新居,也不算太早。

  第一部 玫瑰 (2)

  我搬出来那日,玫瑰怔怔地站在门口看我整理箱子,我余气未消,把她当透明人,不去理她。母亲听见我大条道理,也没有反对我搬家,这次行动很顺利。

  父亲对老妈说:“男人过了三十,不结婚也得另立门户,跟家里住反而显得怪相。”

  母亲还含笑解释,“也许他快要结婚了。”老怀大慰。

  我记得周士辉太太来找我的时候,是七月。我丝毫没有惊异,她迟早要来的,我一直有心理准备。

  她大腹便便,穿着件松身衣服,打扮得很整齐,“振华,我这次来找你,是私事。”

  “请说,我尽量帮你。”东窗事发了。

  她很镇静,“振华,自从今年五月份起,亦即是我们结婚后第三个月,士辉整个人变了,他暴躁不安,早出夜归,什么话也不肯跟我说……”

  歇了一会,周士辉太太说:“我每次问他,他都跟我吵,上周未他一回来,便提出要与我离婚,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不再爱我了。”

  我羞愧得抬不起头来,一额头汗。

  “振华,你们是十多年来的同学,又是朋友,且还是公司的拍档,或许你可以问问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事闹得这么大,孩子就快要出生了,我受不起刺激,我们结婚虽然只有半年,但从认识到结合,足足八年有余,他一直待我很好,从来没有大声责怪过我一次……”她的眼睛红了。

  我默默地低着头。

  周太太很仿惶地问我:“他为什么要跟我离婚呢?”她停一停,“是不是外头有了人?”

  我抬起头,看着窗外。啊,天底下不快乐的人何其多。

  “振华,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她问。

  我站起来,“我明白你的处境,这些日子,我也不大见到他……我替你劝他,你安心在家等待生养,不要担心什么。”

  她感激地握住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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