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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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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环走过去挡住为首那辆车,司机停下来,怪笑问:“这是谁?” 连环沉声答:“私家路上不能任由你放肆,再不走叫警察收抬你们。” 徐可立也走近,“香紫珊,下车来。” 香紫珊缓缓转过头看住他俩,“我坐在车上十分舒服。” 连环忍不住,泪盈于睫,“阿紫,我愿意背你,你下来。” 谁知香紫珊冷冷看他一眼,“你?不用你,你不过是我家仆人。” 连环退后一步。 “走开,”香紫珊厌恶地说,“谁要你这种人管。” 连环的耳畔“嗡”地一声,心灵反而释放,他一声不响,让徐可立前去交涉。 这时,远处已传来警车号声,那些阿飞立刻呼啸着自别路散去。 那司机问道:“香紫珊,你走不走?” 香紫珊伸出手来叫徐可立接她下车,徐可立却如见到蛇蝎似退避三舍。 香紫珊厉声斥责:“父亲的遗嘱说明让我在大宅住到二十一岁,你们为了赶走我,不惜出卖房子。” 这时香宝珊自露台探身出来对牢妹妹大声叫:“我父亲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开车的青年见情势危急,也顾不得他们一家是否还有话要说,已经一扭车胎一溜烟驶走。 徐可立恨恨说:“明天我就去申请自卫手枪执照。” 只见警车自远而至,停在门口。 自有徐可立会去应付,连环在黑暗中离开是非之地。 他静静走回家门。 老连跑出来,“二小姐没有事吧?” 连环摇摇头,“一帮人都没有事。” “是谁发出噪音?” “都散开了,没事,睡觉吧。” 老连刚想举手熄灯,忽然看到儿子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故问:“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事吗?” 连环吓一跳,“我在笑?” 老连摇摇头关上灯。 居然在笑。连环摸着自己的嘴角,心死了,还有什么所谓,笑同哭根本差不多。 他在床上乖乖躺下,双眼刚好对牢天花板;噫,那只小小壁虎又悄悄前来探访他,蹑着足,步步为营,浅灰米色身体是墙壁的保护色,不是这样心静,还真看不出来。只见它打一个圈,又出去了。 母亲最怕它,连环想起来,在她的乡下,他们叫它跳耳朵蛇,最怕它断尾跳进孩童的耳朵里,又称四脚蛇。 连环故意去想些最不相干的事,不知不觉睡着。 梦中有人朝他后颈呵气,麻痒,伸手去拂。 “阿紫”他说,“不要淘气。” 他伸手过去握住那只小小的手,乘势转过身子。 他看到了她,小小美丽女孩,穿水手服,像安琪儿。 “阿紫,”连环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没有忘记我。” 阿紫笑起来,可爱如昔,她精致的面孔还不如连环的掌心大。 连环坐起来,“阿紫,让我们离开这个地方,你跟我走。”不顾三七二十一,他背起她。 他可以感觉到阿紫的脸压在他背脊上,他听到阿紫说了一句话。 “你说什么?”连环问,“大声一点,大声一点。” 忽然之间,她的重量消失,连环背上空空如也,她不见了,连环满室找她,一边叫她的名字。 他蓦然惊醒,呆呆坐起。 差那么一点点,几乎就可以背起她离开这个地方。 他抹去脸上的汗水,侧着身,用枕头压着面孔,痛哭失声。 天亮了,他才静静起来,今天还真是他的大日子,他要去见工,中文高等学府的数学系聘人。 走到楼下,听见他母亲说:“……因自小看她长大,有感情的缘故,替她开脱,其实还不就是个不良少女,本市起码十多万名,个个不满现实,无事生非。” 连环一怔。 是吗,就是那么简单,是年轻的他那浪漫的憧憬引起的误会? 连嫂接着说:“讲起人品,替湘芹提鞋都不配。” 老连也忍不住搭一句嘴:“湘芹是另外一种人。” “真是的。” 一抬头,看见儿子,“噫,你起来了,衬衫已替你熨好。” 学校里接见他的几个教授讲师立刻觉得这个剑眉星目,态度沉着的年轻人是可造之才。 他即时获得录用,工余给他充分时间修硕士学位。 步出会议室,连环非常感慨,这样顺利,不知羡煞多少旁人。但他有他不可告人的苦哀,上帝公道无比。 时间还早,他问过新闻系所在地,信步往探湘芹。接着又有同学告诉他,林湘芹在演讲厅。 她站在黑板前向数十名低班学生讲解一些人行需知的基本常识,讲得活龙活现,时常引来笑声。 是的,湘芹是另外一种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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