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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你当心我掌你嘴。”

  结果圣琪搬到我家陪我。

  开门进屋,圣琪说:“这就是血案现场,这间小公寓,不知历劫多少奇事,假如墙会说话,它的故事一定动听。”

  地上却没有血迹,家俱全放在原处,一室消毒药水味。

  我好生感激,“圣琪,你派人来收拾过了。”

  “不成敬意。”

  “不好意思,叫你看到一团糟。”

  “鉴证科人员昨日才把现场归还,我找清洁公司,他们说,苍蝇已闻血而至,再不处理,更生蛆虫。”

  我打冷颤。

  “家亮,真不知我与你,谁比谁更勇敢。”

  她接动电话录音,王旭声音传来:“家亮,好几天找不到你,人在何处?这样野,谁敢娶你?”

  我没好气,“他自己走得影踪全无,还怪我。”

  这时王旭声音又传来:“家亮,家亮。”

  我取起电话,忍不住落泪,“你在哪里?”

  “哎呀,恶人先告状。”

  “你什么时候回来?”

  “有点急事,延迟三日可批准?”

  “不批,我等你回来注册结婚。”

  “哈哈哈哈哈。”

  “听到没有?”

  “有一件事……邓志一忽然向我辞工,你们俩为装修闹意见?他不干了。”

  我轻轻说:“我自己做得更好。”

  “可是你没有时间。”

  “我自有计划。”

  “三天后我就退休,我俩亲自动手好了。”

  我向他道别。

  圣琪抚摸手臂,“好肉麻,家亮,我自叹不如。”

  我说:“所以要结婚呀。”

  “经过此劫,你一切顺利了?”

  回到医院复诊,伤口结过缝合,像一只眼睛。

  “余小姐,你需做物理治疗,如嫌伤口显突,可做矫形。”

  医生叫我做几个姿势,我的左手不能屈至身后,也不能撑腰,功能只剩下一半左右。

  “这需要一寸一寸练回。”

  我缓缓穿回衣服,病去如抽丝,起码要一年半载。

  “你的姐姐呢,”他忽然问:“她今日没陪你?”

  我没有回答,抬起头看住他。

  他说:“我叫阮轩,驻院外科医生,独身,从没结过或订过婚,亦无子女,身家清白,渴望有一个美丽女伴。”

  我笑,“非要那样美貌吗?”

  阮医生一本正经说:“差一分亦不可,况且,余小姐你此刻心情欠佳,我也不方便追求你。”

  他有幽默感,这是很难得的优点。

  我问:“我可以为你做什么?”

  “说我想约会她。”

  “你是外科医生,你没有私人时间,不能随传随到。”

  “她会明白,她性格成熟。”

  我讶异,“你知道得不少呀。”

  “你俩处变不惊,决非娇纵弱女。”

  “我替你把名片交给她,对了,邓志一如何?”

  “他已出其不意院,听说回亚洲疗伤去了,他始终没见到你?”

  我摇摇头,“那女子呢?”

  “她仍在精神病院。”他欲言还休。

  “这么久?她有否开口说话?”

  “她只有一个动作,把手指屈成开枪那样,瞄准了护理人员,然后,嘴里轻轻说‘啪”!”

  我身上鸡皮疙瘩都爬起来。

  “院方终于寻到她亲人,他们来看过她。”

  “有痊愈希望吗?”

  阮医生说:“她的主诊医生很有信心。”

  我吁出一口气,“为什么她会有如此激烈反应?”

  “因人而异,说不定你的创伤一般深,只是不表现出来。”

  他送我到门口,“记得——”

  我点点头。

  回家我把名片交给圣琪。

  圣琪摇头,“我不考虑同这种刻板的人在一起。”

  “世上百分之九十五人口都有份正经工作,朝起晚息。”

  “是,三十岁结婚,四十岁生子,五十岁退休,看着子女自大学出来找工作,循环演出生活。

  一代继一代,愚公移山,精卫填海。 ”

  “枯燥啊。”

  她说下去:“每日七时起床打点孩子书包及午餐,一边丈夫大声问:‘我那套条子西装自洗衣店取回没有?下星期表弟结婚,你去准备礼物,不可失礼,老妈气喘,想吃燕窝,还有,妹妹英文只得八十二分,你救救她’……”

  “家亮,我们已到了旁徨路口,需要作出抉择,我决定自由自在下去。”

  “六十岁时呢?”

  “与你的子女调笑。”

  “那怎么一样。”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对小医生说,我野性难驯,皮相虽佳,毫无灵魂。”

  我说:“圣琪,我的家永远是你的家。”

  “别说得那么伟大,眼前有一件事,请你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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