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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文昌觉得尴尬,“这不大好吧。”

  “欲达目的,面皮需厚。”

  文昌用力点头。

  隔一日,她鼓起勇气,再往开怀台,第四次了,不见不散。

  她买了市内最香糕点,恭敬地捧着上门,按了铃,才发现大门虚掩。

  “有人吗,我是阿昌,来过多次了。”

  没人应,她擅自走入大厅,在白布面沙发坐下,放下蛋糕,取出一叠杂志,静静读起来。

  客厅一尘不染,静寂无声。

  文昌等得倦了,伸个懒腰。

  这时,天色忽然阴暗,下起细雨来。

  文昌打开蛋糕盒子,取了一块,咬了一口,甜香四溢,她忍不住“唔”了一声,又再低头读新闻。

  这时,最奇怪的事发生了,淡灰色条纹山东丝窗帘上忽然伸出一只手,缓缓探向蛋糕盒子,像是禁不住引诱,想拿那香甜的糕点。

  忽然卷起一阵雷雨风,天色转阴,窗帘被风吹起,那只手迅速缩回。

  文昌抬起头,唉,主人家什么时候回来?她起身关窗,只见一幅窗帘被风吹得鼓起,另一幅却动也不动,文昌纳罕。

  她又觉得好象有人在看她,脑后颈上的寒毛全部竖起,文昌强作镇定,她深呼吸,然后闪电出击,伸手向那幅不动的窗帘布抓去。

  垂直的窗帘忽然动起来,文昌触手柔软,是一个人的腰肢!有人躲在布帘里,不,那人乔装成一幅窗帘,他化妆成为窗帘一部份,穿着同样布料所制衣裤,脸上画着条纹,站在真的窗帘前边。

  这些时候,他一直站在那里偷窥。

  文昌生气了,她拉着他不放,把他推跌地上,“你什么人,装神弄鬼。”

  那人大叫:“你又是什么人?”声音稚嫩,象个小女孩。

  那人不服输,把文昌拉跌,两人滚在地上,文昌头发被扯,痛得大喊,她不是打不过人家,而是她理亏,文昌到底是人客,怎可跑到别人家去打人。

  就在这时候,大门推开,有人走进来,大喝一声:“住手,小云,是你?你又淘气了。”

  地下两个人一齐抬起头,看到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子拎着行李回家来。

  那叫小云的人立刻爬起,站到一边,低头喊“姑姑”。

  文昌这才看清楚扮窗帘的小云,只见她个子小小,双眼大大,说不出的精灵。

  文昌并不笨,立刻知道从外边挽着行李回来的成年女子才是元婴。

  而这贩天她看见的人——文昌不禁赞叹,“小云,那少女,那中年女人,那婆婆,都是你吧,好本领,你是元师傅什么人?”

  轮到元师傅一头雾,她说:“你们两个把事情好好说一遍。”她指一指文昌,“你年纪大一点,你先说。”

  文昌把她这四天的遭遇详细说出。

  小云这时脱下窗帘服,抹清脸上化妆,原来恶作剧作弄人的她真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

  文昌看得呆了。

  她冲口而出:“元师傅,请收我为徒。”

  元婴既好气又好笑,“我不收徒弟。”

  小云在旁扮一个鬼脸,像是说:我早告诉过你。

  文昌着急,“那小云呢?”

  小云得意洋洋说:“她是我姑姑。”

  元婴缓缓说:“小云不是我徒弟,她不过站在一边看看,学了些皮毛,叫你见笑了。”

  什么,一些皮毛,已经把文昌耍倒,要真蒙元婴收为徒弟,那还了得。

  “文小姐,叫你空跑多次,真不好意思,我出门到马来西亚为一个贵族家庭的新娘子化妆,没想到才走开几天,小猴就闹了起来。”

  文昌连忙说:“没关系,元师傅,你记得我姐姐文晶吗,你为她化过妆。”

  元婴微笑,“我不方便透露客人名单。”

  “元师傅——”

  “文小姐,你请回吧,我不收徒弟,小云,去取一份礼盒给文小姐向她陪礼。”

  小云取来小小一只盒子,交给文昌。“我不要礼物——”

  元婴轻轻说:“这是我亲手调配的几个方子,只送不卖产,客人用过,赞不绝口。”

  “是,是。”文昌只得从命。

  小云这时说:“姑姑远游回来,她倦了,你回去吧。”

  文昌瞪她一眼,小云送文昌到门外。

  “文小姐,我向你陪罪。”她向文晶作揖。

  “算了,是我自己眼拙。”

  “你有疑心吧。”小云声音充满笑意。

  “有一点,你的声音虽然扮得像,可是太愉快。”

  小云怪精灵地看着文昌,“你为什么要拜姑姑为师?”

  文昌低下头,“我有私人理由。”

  小云颇懂世情,“化妆师不比医生律师。”

  “各人看法不同,要是全世界人都读生化物理,那多单调。”

  “文姐姐你很有趣。”

  “对了,小云,”文昌想想,“元师傅不化妆时样子如何?”

  可是小云这样答:“姑姑从不化妆。”

  文昌一怔,“你说她刚才没有化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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