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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你牢骚甚多。”

  “看到你才开心起来。”

  “发生什么事?”

  “她问我要现款买一辆平治房车。”

  啊,太太们都希望拥有一辆名牌车。

  “我坦白告诉她,你至今不过用一辆二手英雄牌自行车,”他叹气,“迄今我未曾给你一个仙零用,而你从前驾宾利跑车。”

  雅量轻轻说:“我不记得。”

  “我未曾向你提供任何物质需要,她不相信我大部份薪水已付作赡养费。”

  看着英伟的他如此为生活烦恼,真是难受,呵男人之苦。

  “你该沐浴了。”

  “雅量,帮我擦背。”

  雅量微笑,“我去叫王妈侍候你。”

  他终于笑:“陪我说话。”

  “说些什么?”

  “说你爱我。”

  “为何忽然痴缠?”

  “我一向痴恋你,雅量。”

  雅量看羊他踏进浴缸,说:“一起,雅量,一起。”

  雅量微笑,“我已经洗过。”

  他拉着她的手不放,雅量帮他擦背。

  她轻轻说:“男体比女体好看得多。“

  大丹宽圆肩膀上布满雀斑,汗毛闪闪生光,真是漂亮。

  他笑着说:“我不认同。”

  雅量也笑,“幸亏如此。”

  他轻轻说:“歌诗玛明年想来度暑假,可以吗?”

  雅量的心渐渐淡却,可是表面不露痕迹,“暑假可以加入中文班,也可以到青岛避暑。”

  “我知你会明白。”

  这名正言顺是她们父亲的家。

  如果要离去的话,越早开口越好。

  可是雅量不晓得怎样摊牌。

  这时尼可莱忽然抬起头来,用宝石般灰蓝眼睛凝视雅量,她吓一跳,这英俊的外国人为何忽然变得如此陌生。

  她随即知道,她已变心。

  她掩着胸膛,可怕的女人,她这样叫自己。

  她替丈夫穿上浴袍,他握着她的手,放胸膛上搓揉,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可有思念犹太人?”

  雅量知道他已有疑心。

  她捏住他最怕痛的地方,“现在才问这种问题,太迟了。”

  他喊救命,可是嘴巴不放松,“犹太人这前还有些什么人?”

  雅量想一想,“三分一伦敦与四分一温哥华,轮到你了,尼可莱耶华顿。”

  “蜜糖,只有你。”

  雅量相信只有她才能叫他笑。

  第二天早上,他的情绪略为好些,助手来电,他不想谈公事,这样说:“我与妻子正在亲热,稍后再谈。”

  正在电脑前替学生计算分数的杨教授不出声。

  女佣忍不住笑,“这先生真是。”

  雅量说:“他们北欧人就是那样。”

  过十分钟助手又找,他说:“还没完事,”但随即说:“啊,是吗,十一时,好,明白。”

  他放下电话,“蜜糖,墨国副总统辞世,我要到他们办公室致哀。”

  雅量说:“王妈,把他黑西服与领带准备一下。”

  “雅,你与我一起。”

  雅量当然想拒绝,但听出他声音逼切之意。

  “太太,我替你准备衣服。”

  大热天,两夫妻分别穿上黑色礼服,大丹没出门已一头汗。

  雅量戴上黑色网纱头箍。

  在车上他凝视她,“你真好看,雅量。”

  雅量不出声。

  到达墨国使馆,助手已在等候,他拉着妻子缓步走进鞠躬寒喧,他用西语流利致意。

  远处有人说:“华顿夫人妇真是一对璧人。”

  “杨教授是他的战利品妻子。”

  回程在车上他已解脱外套领带。

  他对妻子身边说:“我想像你戴面纱及穿上鱼网袜的情形。”

  雅量鼓起勇气,“Nic,我有话说。“

  他却叫司机信车,“阿忠,我看到有小贩卖姜兰。”

  他亲自下车,连花桶都买下,摘下花蕾,扣在妻子耳畔。

  “你想说什么?”

  雅量惆怅地看向窗外,她有点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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