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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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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开手提包,取出爱维恩矿泉水递给她。我总是喝不惯庇利埃那般碳气。 她扬扬眼眉。我们似有无限默契。 我把手表拨好。 她又取出那本《红楼梦》游戏书。 我好奇的问:"在那个时候,他们玩什么?" 她笑而不答,无意炫耀她的知识。 我只得改变话题,"你与我,将住同一宿舍。" "我知道。" "我早知你是女性,便可另作安排。" "不要紧。" 在火车轰轰声中,我渐渐入寐。我是火车怪客。在七十年代初,火车运输尚比飞机便宜得多,作为一个领奖学金的苦学生,不得不尽量节省,踏遍整个欧洲,便是利用老爷火车。 那奇异的节奏使身子摆动,一二一二一二,很快受催眠,窗外景色飞驰而过,像人生般变幻无常,一刹时换一种光景。 不知为什么,大陆对我来说,无限相似,无限依恋,尤其是往东北的路,同黑森林有太多的叠影,一望无际的平原,丛林矗立。 我听到邓博士轻轻叹息一声,低声说:"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她有感触了。 我把眼睛打开一条缝,她在吃瑞士莲巧克力。 车子经过山海关。 我对邓博士说:"这是长城起源地,长城东起于河北东北部渤海之滨的山海关,全长六千多公里,西这甘肃的嘉峪关。" 她脸上略现激动的神色,随即平复下来。 邓博士原籍河北,曾祖父南迁至上海,父亲再落籍香港,继而移民英国。 如要写一个中国人迁居飘泊的故事,邓家便是最好例子,难怪咱们无论到什么地方都要买房子,在无奈中抓些微的安全感。 年前利璧迦硬要在温哥华置业,我便同她解释,无论如何,那边的公寓房子不值那个价钱,我叫银行做账目给她看:分三十五年按揭,除首期十五个巴仙外,每月要付两千多加币,而该公寓的租金却只合全部投资之四点七八仙,即是一千三百多元。为什么不把现款放银行中收利息租房子住?还有得赚。但利璧迦的脾气发作,她坚信房产会涨价,是一项超级投资。 希望她现在已在罗布臣街买了房子,祝她安居乐业。 我叹息一声。 邓博士当然听到我的发泄声,但她对手中的书聚精会神,假装我不存在。 火车到站天早已全黑,时间倒还早,才九点半。 有一辆小轿车接我们。 我欢喜地迎上去:"老魏。"他是我在鞍山的好拍档。 老魏与我热情的握手,他是老资格化学工程师,当年燕京大举高材生,魏太太则来自南开大学,所以当我介绍邓博士,他没有诧异,他长期习惯女性做科学。 "新翁滋味如何?"他儿子最近结婚。 "你又不来吃喜酒。" "明年毕业了吧。"小魏亦在南开,念细菌学。 "是。" "有无机会保送出国留学?" "要等。" 老魏开得一手好车。 我让邓博士坐前座,舒适点。 天漆黑。在大都市很少有天黑的现象,霓虹灯尚未焰灭,曙光已露,不夜天。 老魏是上海人,英俊高大,书卷气甚重,弟妹在香港,混得颇有一点眉目,他早年也到过香港,在荔湾划过艇,拍过照片留念,一句"总要有人留下来",便留下来,如今升到副厂长。 到达宿舍,他幽默的说:"鞍山丽晶。" 我大笑,挽起行李,这时双肩已觉酸麻。 经过两年的努力,这层小公寓已经似摸似样:备有打字机、案头电脑,以及日常惯用的文具,厨房有各式饮品干粮,比起我从前的学校宿舍,有过之而无不及,室内暖气相当足。 我向邓博士介绍:"这是你的房间。" 她看一看,并没有抱怨。 "明天开始工作?""是。" 待我冲好咖啡回来,她已经取出电毯子铺上,一切有备而来,井井有条,何用提醒她插头对不对,瓦数对不对。 学识对于女人太重要。没有学问的男人不会呱呱,但粗浅女人的喉咙就有杀伤力。 我站在门框以外,扬声问;"有什么要我出力?""有,晚饭。" "魏太太一会儿送卤肉面来。" 邓博士的眼睛发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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