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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宝珍说:“美国人见我会说些日语,想派我驻东京,薪水双倍,叫‘困难津贴’,我想趁机会学好日文,公司替租的公寓在靖国神社附近,区域不错。”

  礼子问:“这个地方呢?”

  “我打算留着这项投资,有个退路。”

  “那干脆租给我好了。”

  宝珍诧异,“可是装修家具合你口味吗?”

  “我从不计较这些,这是我的福气。”

  “那么一言为定,我叫人做租约。”

  礼子有感而发:“宝珍,你真能干,一切自置,不求人。”

  “礼子,我入行已十年,你与惠明的资质都比我聪颖,也升得快,但是我勤力用功,所以又占了优势,我最近也累得不像话,闹钟响后十多分钟还起不来,朦胧中肉体仿佛已在工作,可是实际还躺在床上。”

  礼子恻然,“灵与肉累得分了家。”

  “我想安顿下来,结婚生子。”

  “是,半夜起来给幼儿喂奶,天未亮送子女上学。”

  “一个女人到底几时才能真正休息?”

  “你听过息劳归主这四个字没有?”

  宝珍回答:“况且要找个合适对象也不容易,有同事说出两个条件:秃头不可,胖子也不可。”

  “没有生活情趣更不行,当然,男人得有正当职业,无不良嗜好。”

  “除出我们自家兄弟,哪里找这样的人去。”

  “昆荣不错,”礼子想起,“昆荣是好人。”

  “昆荣是穷小子,你有妆奁,才不计较。”

  说说笑笑,礼子心情好过许多。

  第二早醒来,宝珍已经出了远门。

  礼子吁出一口气,振作精神,回家安慰母亲,一进门就说:“妈妈,不好意思。”

  “过来礼子,”母女紧紧拥抱,“我支持你的行动与意见。”

  “妈妈,谢谢你。”

  “不谢,母亲还可以做些什么。”

  “礼禾都告诉你了?”

  “妈妈陪你出去散心,你爱去哪里?”

  “昨日我看见旅游节目中的巴黎,我想去花都。”

  “我鼓励你,到欧洲住上一年半载,等亲友都忘记这件事才回来从头来过。”

  礼子吃惊,“一年半载,那不是放逐吗,做什么好?”

  “学蓝带烹饪,中兴厨艺,造福家人。”

  “妈妈,你对我真好。”礼子落泪。

  “你与礼禾是我生命中的礼物。”

  自由母亲才会这样轻易饶恕她吧,王家上下,一定会把她打入地狱。

  婚礼取消后,王家心情沉重。

  “可是朱礼子知道了什么,有谁说是非?”

  “志诚的脾气从头到尾没改过,你能怪谁?”

  “志诚不是已经在看医生了吗?”

  “唉,志诚这毛病不改,怎样结婚。”

  礼子当然没听到,她到小公寓去收拾私人物件。

  一打开门,不知怎的,她浑身汗毛竖起。

  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可是她脚步放轻,步步为营,缓缓走进自己家里。

  一切没有异样,家具、书籍、衣物。都照原来样子摆放。

  礼子取过大行李袋,把重要私人文件放进袋里,她走近书桌,忽然凝住。

  桌子上有一张礼禾与礼子合摄照片,一直放在电脑旁边,此刻平放,银相架上插着一把冰钻,直刺在相中礼子的头上。

  礼子一看,眼前发黑,那人恨至深力至大,冰钻插进照相架子直透桌面,牢牢钉在桌上!

  礼子当然知道这是谁,一定是王志诚,他怎么会有门匙?礼子一向把锁匙放桌上,他来来去去,要配多一条,实在不算稀奇。

  礼子猛地抬起头,说不定他此刻就在屋里,躲在柜中、门背、或是走廊。

  礼子丢下袋子,打开大门,逃出家中。

  她眼前发黑,看到闪光点点,要靠在墙上喘息。

  礼子内心苦涩,她只不过死悔婚,她与他又无杀父之仇,从前与男友分手,他们最多对她不理不睬,何致于如此极端。

  她跑到姐姐处,脸色苍白,忽然呕吐。

  礼禾相当镇定,“这是神情禁制令的时候了。”

  “那会影响他的工作。”

  礼禾说:“至今你还为他设想,他分明有狂躁症,他应立刻找心理医生帮助处理,同时,警方会限制他接近你住所、办公室或人身。”

  礼子痛哭,“我不再爱他。”

  “他也不再爱你,”礼禾说:“他狠狠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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