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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陈走出来,“因为你了解家庭暴力事件,我转运了,通常是我手下记者为着追新闻满街跑,现在新闻找上门,来人呀,太一箱香槟来庆祝。”

  宝珍悻悻,“礼子,你若不与我一起,我们从此陌路。”

  昆荣说:“宝珍,下次吧,下次加油努力。”

  礼子问:“这么说来,光明日报可独家报道?”

  老陈说:“正是,大家准备,把会议室收拾一下,招待贵宾,还有,不可泄露消息,免得行家蜂涌而至,礼子与宝珍合作,拍摄时莫惊动孩子。”

  宝珍脸色稍霁。

  礼子却紧张,问什么好?她偷偷回到办公室,用电话找到礼禾,向她求教。

  礼禾也呆住,“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到报馆来?外公与外婆想说什么?”

  “请你赐教呀。”

  “尽量教他们松弛,点燃熏衣草蜡烛,准备一壶龙井茶,还有,巧克力饼干招待孩子。”

  “谁有这种好心情。”

  “你听不听忠告?”

  礼子答:“我叫人去办,我该问什么问题?”

  “问孩子你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之前可有迹象,事后如何应付。”

  “多么残忍,我不知道是否做得到。”

  “这是你梦寐以求的机会——”

  忽然昆荣过来大声说:“他们一家决定半小时后出现。”

  礼子连忙丢下电话作准备。

  小小会议室忽然像一间会客室,宝珍装置拍摄器具。

  他们来了。

  这一对外祖父外祖母年纪并不大,才五十出头,难怪要向记者诉苦,他们脸色愁苦铁青,明显影响幼儿,她们各用毛巾遮着头脸,礼子听见她们低声饮泣。

  随他们一起的还有一名陆律师。

  大家坐好,外婆一手拥一个孩子不放。

  时间宝贵,机会难得,但是,礼子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宝珍焦急地推她一下,礼子清一清喉咙,

  陆律师为她们介绍。

  “周氏夫妇十分勇敢,他们坚决争取外孙抚养权。”

  孩子头上毛巾被轻轻掀起,她们却把面孔埋在大人怀中。

  这种情形何等熟悉,礼子人急智生,用颜色笔在手指尖画上小小面谱,“你好,我叫礼子,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看了一眼,不出声。

  “那天,你们看到什么,听见什么,可以说一说吗?”

  外婆周太太鼓励她:“说给礼子听,礼子会明白。”

  礼子背脊淌满冷汗,这叫汗颜。

  那个约五岁大的大女儿轻轻说:“我们在外婆家住,那天,妈妈带我们到店里买泳衣,出来时,我们上车,爸爸忽然出现,他抓住妈妈头发,把她拖下车。”

  她哭泣。

  礼子觉得再问下去太过残忍,沉默无言。

  宝珍更觉凄然,鼻子发红。

  但是外婆叫她说下去:“你讲清楚,然后呢?”

  “然后妈妈大声喊‘救命救命’,我听见嘭一声,我看到妈妈头上流血。”

  小会议室里每个人脸如死灰,孩子稚嫩的声音竟说出如此可怕讯息。

  “然后,再嘭的一声,爸爸也倒在地上,然后,警察就来了。”

  “告诉礼子,以后你想跟谁住?”

  “我住外公外婆家,我不要去别处。”

  礼子当然知道这时周氏夫妇的意思,但她无言。

  “请礼子姐姐帮忙转达你的意思。”

  小女孩说:“请礼子帮我们。”

  她看着礼子指尖。

  这时陆律师说:“谢谢各位,访问到此为止。”

  礼子蹲下,轻轻与那个更小的女孩说:“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不说话?”

  幼儿缓缓转过头,脸上挂着大滴眼泪,她答:“我叫安妮,”她忽然清晰滴说:“我挂念妈妈,我也挂住爸爸。”

  周氏夫妇低头饮泣。

  昆荣进来说:“对不起,楼下有大批记者,你们从后门离去吧。”

  陆律师问礼子:“你咳需要资料的话,与我联络。”

  他们匆匆从货物电梯离开报馆。

  宝珍伏在办公桌上呻吟:“人间惨剧。”

  礼子双手颤抖,“我想我还是转行教书为佳。”

  昆荣叹气,“我家孩子与那小姐妹同龄。”

  大家用手托着头发呆。

  老陈进来吆喝着叫他们开工。

  “今晚必做噩梦。”

  宝珍再礼子拇指上画的脸谱加添蓝色泪水,拍摄照片。

  报道以图像为主,但只让幼儿露出部分脸庞及四肢,说明十分简单动人:“我听到嘭一声”,“血,我看到血”,还有:“我要跟外公外婆住。”

  第二天一早新闻出来,不到八点报纸已经告罄,网页不胜负荷,几乎崩溃。

  郁家大怒,指明要见记者朱礼子:“不能单听一面之言!”“这是什么新闻”礼子双眼布满红丝,她只想休息。

  郁氏夫妇闯上报馆,要求同样待遇。

  宝珍举起字牌,上面写着大大的“和平救亡”四字。

  忽然之间,大家都静了下来。

  宝珍又再举牌,这次写着“爱护幼儿”。

  忽然郁氏夫妇相拥哭泣,不发一言。

  然后在亲人陪同下静静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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