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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你还真知道怎么折磨我!”柏子凯沉凝著眸光审视这张在他每一个睡梦中出现的清灵莹柔脸蛋。

  她好瘦,圆润的苹果脸只剩下巴掌大,尖尖的小下巴镶满一排珠泪。

  这一副枯瘦纤细的身躯,还有烧得脸色红咚咚的小婴儿,让他措手不及,何只心坎凄凄焉,他简直沉痛到无法感觉了。“我真不知道该不该拧断你的脖子,以求一个解脱!”

  “对不起……”

  “你就只有这句话?”

  一年前她丢下这一句话走得不见人影,他最恨听到这句话了!

  心在狂烧,气血涌入翻腾的脑海,柏子凯彻底发飘了,接下来精彩无比的“礼赞”不绝于耳……

  就在这个早晨,柏子凯医生温文儒雅、风采朗翩的形象全毁了。徒留一地单身小护士暗慕白马主子的碎裂芳心……

  柏家祖厝里,新装设完成的分离式冷气在每个房间中发挥威力,阻隔了盛夏恼人温度的肆虐,也笼住了凄清幽暗。

  “哪里来的孩子哭?”中午时分,常济跳出房门口,一眼就瞧见让他变成一根死电线杆的画面──

  柏子凯抱著个小娃娃急得团团转,嘴里不住嚷著,“热度明明退了,他拼命哭个什么劲?”

  “他……”红菱猛地住口,因为瞧见了让她高兴得跳起来的人。她冲向前抱住常济又叫又嚷,“阿济,你好好的啊!我好想你呢!”

  常济也抱著红菱打转。“我也好想你!你回来了真好!老大找你找得快死掉了!”

  “老大?你不是老大吗?”红菱傻问著。

  常济咧嘴大笑,“我不当老大已经很久了。干过最后那一架后,我就将小弟们解散了。还好我那时还未满十八岁,法律责任轻,全赖大哥找律师帮我解决了。

  “我的脚在那场混战中受了伤,想当兵被验退,后来大哥就找我过来这儿住。现在我白天在镇上加油站工作,晚上去念高中……嘿嘿,我现在归这位老大哥管啦!”常济放下红菱,朝柏子凯努努嘴。

  “很好很好!”子凯能这样照顾常济,她好感动。即使她对他实在不满──他当众吼她骂她,还不顾她的反对,硬把她逮来柏家祖厝。

  “一点都不好!”柏子凯往久别重逢、叙旧到浑然忘我的两人中间一站,把啼哭的小婴儿塞人红菱手中。

  “老弟,你今天几点的班?”丢过来的眼色明白告诉常济:你在这里很碍事,识相的马上走人!老大哥我和这个女人之间还有账要清算!

  老大赶人啰!常济摸摸鼻子,瞧一下腕表,“糟糕!我快迟到了。红菱,我晚上带消夜回来给你吃……我有好多话要问你呢!”

  晚上?她还想找机会偷溜呢!“阿济,我一直没有机会跟你说声谢谢……那一日多亏你了!”

  “我知道啦!老大已经帮你说过几千次了!”常济走到大门口又回过头,皱皱眉翻翻白眼嘀咕道:“那是谁家的小孩?快让他别哭了,吵死了!”

  待大门一合上,柏子凯也对红菱叫道:“你快想办法,让他别哭了!”反正他和她之间说斗唱骂铁定有得纠缠,哭闹的小孩要先安抚才是。

  “仔仔肚子饿了。”她蓦地脸红了。

  她脸红羞涩的样子依然如他记忆中一样好看……不过他不明白,儿子肚子饿和她没由来飞红云有什么关系?

  “仔仔,真好听的小名……我去泡牛奶。”他打开婴儿用品袋,寻找奶粉……“没有?”她不会穷到没钱买奶粉吧?

  没有奶粉刚刚也不说,现在又要跑出去买,等他回来时,仔仔会不会已经哭到脱肠疝气甚至断气?

  没当过爹的人听著儿子的哭声心焦又难过,忍不住又提高音量,“你过去一年到底怎么活的?”

  这一年来,他虽在台北的医院实习,但每逢假日就会南下,几乎快翻遍附近几个县市乡镇每一寸土地──这个女人到底躲到哪个天涯海角去生孩子了?

  “我在台东那儿的一个牧场工作啊!”红菱低嚷回去。老是这么大嗓门,儿子都被他吓得脸色发青了。

  那么远?摆明了叫他找到胡子发白!想来他就又有气,“你还真能跑!怎不干脆躲到北极去……快说,到底要哪个牌子?”

  哪个牌子?“你讲话我有点难懂耶!”她瞪著他,原来他说话也会跳针。

  “仔仔吃哪一种奶粉?”柏子凯叫著,“你快说,儿子等不及了!”

  原来是问这个……红菱局促地低下头,小声说著,“我知道仔仔等不及了,你别过来!”她就近溜到厨房,拉开一张餐桌椅,背著他坐了下来。

  “什么?”要在高分贝的哭声中听到她如蚊呐的话语,对他的耳朵来说是一大考验。“你还没告诉我──”

  怪哉,她干什么非背对著他不可?怪哉,仔仔怎么不哭了?

  不让他过来?啧,他偏偏要跟过去……

  探头一看,仔仔正张大小嘴,埋在母亲莹白的胸前拼命地吸奶。

  他心头起泛起无法言喻的感动……他居然有儿子了!

  他有儿子了──

  可恶的女人,居然不告诉他!可恶的女人,一个人生活生子,完全把他剔除在外!没错,她实在可恶透了,可他也心疼死了!

  她一个人怎么活过来的?她说过她在台东的牧场工作,一定很辛苦很难熬吧……即使知道她很能吃苦,他还是满心不舍。如果他在她身边,他一定不会让她瘦成这样,他一定会拼了命,呵护她每一分每一秒……

  “你为什么一定要走?”他心痛喊著。

  还好上天可怜他,她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然后空旷寂寥的大屋里又见她的身影,飘著她的宁香……他情难自已地贴近她的后背,轻柔抚著她的发丝。

  她躲了一下他的碰触。

  “别动。我只要这样靠著你就好。”他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千百种纷乱心绪里。

  “啊……”不该这样的……他的嗓音清怜温实,他只要一句话就足以摧毁她的心墙呀!他安心叫她走不开吗?

  “晚一点我们去你阿爸的灵骨塔祭拜他吧!”他双手紧紧搂住她。

  这一双大掌的热度好炙人,又要将她烧灼……她只好狠下心柔声央求,“我一早才打那儿过来。你等一下可不可以直接载我去车站?”

  后头的男人震动几下,凉飕飕的气息窜人她耳边,“我可不可以直接将你五马分尸?”柏子凯又濒临抓狂边缘了。

  “我……我又不是故意要找你麻烦!我昨夜就从台东搭夜车过来,哪会知道仔仔经不起折腾,一早就病了。我真的不知道你在那一家医院啊!”又看见你,我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把你的形影抛到脑后啊……她心乱如麻,最后两句话根本说不出来,双肩隐隐抽动著。

  天,又来这招!她安心用眼泪把他吃得死死的!

  “妈的,就会哭!”他咒骂著。

  “你就会骂我,骂得好难听,还当著急诊室里那么多人面前……呜呜……”她抽噎著,好不委届。

  “我为什么不能骂人?我的心整整刺痛了一年,为什么我不能吼一吼?我还想大叫大喊,挤出我所有的郁闷,化开囤积的怨恨──

  “夏红菱,你真的很行,你让我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我都不知到自己还要螫心蚀痛多少年……幸好苍天有眼,它没有判我终生监禁!”

  听著他愤懑狂喊,她整颗心也跟著碎了。她忘形地靠倒进他的怀中痛哭,“我以为这样对你最好……你可以选择一个好对象,开一家大医院……”

  “我的父母都管不到我,你凭什么帮我打算?你这个除了哭什么都不会的女人懂什么……天哪,你这么爱哭,过去一年你的眼睛居然没有哭瞎?”他拭去她全往仔仔小脸落下的成串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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