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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空门化心有点不同,比起以前的笑,似乎更多了些耐心和温柔在其中。

  青蚨揉了揉眼,就这么呆呆听话的喝完药,等到苦味从嘴一直蔓延到肠子里,她才呸呸地推开碗,手忙脚乱的爬起身找水,却碰到掉在地上的菊花枕。

  她低呀一声,赶紧拾起抱在怀中,如同抱着多么珍贵的东西,肠子里的苦味也排到后脑去。

  “枕芯里的菊花该换了。”空门化心扶她坐回被中,蓦地开口。

  “换什么?”她将菊花枕小心翼翼的放在身边,雪白的小脸上有了些红润。

  “这药枕……你用了两年吧,该换了。”当时闻到他枕中的菊香,她缠着也要一个。适巧有新摘的菊瓣,晒干后加了些软叶、干苔、决明子等物,替她缝了一个。他记得,抱着枕头下山时,她笑眯眯的。“你喜欢菊花枕?”

  想了解她,就从了解她喜欢什么开始吧。

  “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他转身。

  “你要走?”坐稳的身子又要掀被,哪顾现在是不是半夜三更。

  那心急的神情让他莞尔,摇头道:“你要休息,我在屋外,不会离开。”

  不管是谁,妄伤人命就是不对,青蚕说过仍有其它逃出的异类,她仍然身在危险中。

  而他,不想让她再受伤,不想白玉的手臂上再划出血淋淋的伤口。她的伤口,会让他妄生嗔念。

  “又是坐禅。”青蚨掀被的手顿了顿。

  听闻他不走,心头竟是窃喜,她嘀咕一声,盯着他的乌发消失在帘外,嘴角直接弯到耳朵边。

  屋内燃着烛火,空门化心走出竹屋。月色如水,在竹林山洒下一片银白。

  看侍女站在屋外,他本想请二人进屋。夜色微凉,就算她们来自异界,着了凉仍是不妥……啊,就不知焰夜族人会不会有着凉的情况发生?

  一名侍女看他一眼,道:“你不害怕咱们不是人?”

  “佛也非人。”

  “佛?”另一名侍女笑了笑,“顶光族无论男女皆不生毛发,那些顶光女子见了咱们,也会羡慕不已呢!人界就是笨,拿着废物当宝贝。”

  这些年常听青蚨在耳边说些奇怪的事,对于世间的妖怪神怪,他不信其有,也不信其无,参禅念佛,只为求得心安神宁。至于他们口中的焰夜、顶光、妖怪人鬼灵魔六界等等,虽然奇怪,却不害怕。

  世间本就无奇不有,如此才是精采红尘。

  只是……他离红尘太久,生疏了些。

  “喂,蚨小姐因为你将一碗药扣在族长头上,族长不会让你好过的。你想娶蚨小姐,只怕困难重重。”

  娶?空门化心闻言急忙抬头,乌发在月色下闪起一道流光。

  娶她?他瞪大的眼中全是惊异。没想过,从未想过。

  “你跟他说这些干嘛?”长发的侍女拉了拉短发侍女的袖,警告她少言为妙,“当心少主听到责罚。”

  短发侍女吐了吐舌,不再搭理他。

  见二人不打算入屋,空门化心不再开口。

  他转身进了屋,听室内传出轻浅均匀的呼吸,知道那碗药起了作用。环顾屋内,简单的一桌一椅一案几,桌上放着灯烛和一堆书,字迹很眼熟。

  无蒲团打坐,他无心睡眠,走到桌边坐下,拿起最上层的一本书,翻开才知是她某一天抱下山的佛经。那某一天,好像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了。

  一本一本的轻翻,忆起每每回到护法堂时,总见到满地的经卷,他以为,佛经在她手中永远不会有整齐安稳的“福气”。但这些经书,却堆放得很整齐呢。拿到最后一本,他同样翻了数页,正要随手搁下,眼光倏地被朱墨画出的字句吸引——

  心地无非自性戒,心地无痴自性慧,心地无乱自性定,不增不减自金刚。

  朱墨不仅勾出四句,另在一边提有蝇头小字——金刚艳,竹林,戏禅生。

  金刚艳、戏禅生,戏……禅生?

  这六字他顿时觉得熟悉,转念一想,忆起正是数月前庆元城施家墨香坊印的一本故事书。念头一动,他心神聚集在桌上堆放的纸墨上。

  前段日子听小沙弥提过,墨香坊又印了本“比丘醉”,弄得庆元城内但有人处,皆能言比丘。这书的作者,同样是戏禅生。

  空门化心细翻桌上写满墨迹的纸笺,俊睑上嗔目、无奈、吃惊、莞尔之情交错显现。

  那迦叶果然了得,拿了把破纸扇便充起风流公子来,了个虚幻的障眼法,昂头挺胸进了春风楼。

  他叫了数十个姑娘,众人团团围着吃了些酒,迦叶心痒难耐,抱着一个娇软的姑娘,猴急的进房,拉下垂帘。一时间便响起姑娘的娇声浪喘……

  看到此处,薄白的俊脸上已起了红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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