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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青蚨双足轻点,满是鲜血的手往僧袍抓去。

  “抓住了,呼、呼!”青蚨喘着气,双臂已完全麻痹,眼中明明全是怒火,嘴角边却挂上一丝几不可闻的笑弧。她用力将血擦在僧袍上,权当发泄。“谁教你跑?你再不理我,我就把血沾到你脸上去。”

  擦擦擦,拼命的擦。

  手上的血.拭净了,她往胳膊上瞟去……哈,很多血,继续擦。

  手刚碰到伤口,青蚨立即跳了起来,眼眶中含上滢滢泪水,“哇,好痛、好痛,空门化心,我痛死了你也不会心痛,对不对?不不不,我怎么能以为你会心痛,你根本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是不是?”

  她又痛又气,气得握紧拳,扯动臂上伤口,又痛出更多泪水来,“好痛、好痛,轻点啦!”

  “啊——”青蚨睁开眼,涩涩的眼睛轻轻转动数下,看到熟悉的屋顶。她倏地坐起身,对上两双惊喜的眸子。

  “蚨小姐,您醒啦。”

  “咱们正为您换药呢,放心,咱们不会让您感到痛的。”

  青蚨看看解到一半的纱布,看看陌生的侍女,再看看熟悉的竹屋,没好气地道:“你们怎么会在这儿,谁让你们进来的?青蚕那个混蛋呢?那个眼睛往上吊着长的混帐老头呢?”

  眼睛往上吊着长的……混帐老头?

  侍女对视,不知该不该回答。不回答是对蚨小姐的不尊,回答了是对族长的不敬,她们好为难呀。

  “看什么看,你们出去,出去!”舞动的手臂牵动伤口,忍痛之馀,她不忘赶人,“不准你们进这间屋子,听到没有!”

  “您的伤口得换药。”侍女之一必恭必敬。

  “换了药咱们就出去。”侍女之二柔中带刚。

  她们是不是吃定她现在没力气,所以在她的头上撒野?鼓起一口气,青蚨正要下床,门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定住她。

  “手上的伤好些了吗?是不是要喝药?”

  空门化心?

  “你……”青蚨抬头看看屋顶,没错呀。是竹屋,不是破护法堂,她的视线绕过屋顶回到他脸上,“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

  出人意料的不耐语气,让两名侍女愣了愣。好像有点不对劲,她们以为蚨小姐见到她口中的“化心”,会比较乖、比较听话,怎么……

  菊花枕飞射而出,投进门边人的怀抱。

  “空门化心,你……你来这儿干什么?让你帮我,你都当看不见我,你还来干嘛?我的样子很好笑吗,你笑什么?”如此狼狈的模样,她才不想让他看到。

  “我来照顾你。”空门化心左手端着药,右肘微曲接下枕头,缓缓走近。

  放下药碗,他看到解开纱布后的斑斑血迹,白玉光滑的细臂上,如今布满深浅不一的伤痕,虽说结了薄痂,仍看得出皮肉裂开、伤人筋骨的惨况。

  谁这么狠心,竟能将一个姑娘家伤成如此模样,伤得如此严重?伤人者除了狠心,根本是罔顾性命,实在……太过分。

  敛下的眼藏着不快,他竟觉得自己起了嗔念。嗔恼是毒蛇,毒蛇入心,是修行的大忌呀。此刻,顾不得思量什么大忌小忌,袖中双手握紧了些,他有些恼意。

  “看什么?你也出去。”青蚨用伤臂推他,结果吃痛的是自己。“啊——”

  “两位还是快些为她换药。”空门化心坐禅二十年的结果,是稳如泰山,一动也不动。他坐在床边,趁着侍女换药的宁静,飞眉凤眼盯着生气的脸,眨也不眨,若有所思。

  他的直视没让青蚨气消,反倒更气,“看什么,没见过人受伤呀!”她就是要刻薄,就是讨厌他稳如泰山的安详模样。

  空门化心低头,若有似无的喃道:“我第一次看你穿不同颜色的衣服。”在他的脑海里,她好像只穿桔色纱衣。

  “你说什么?又念什么新的佛经呀?一下般若,一下波罗蜜,竹林伽蓝的和尚却从来不念阿弥陀佛,真是有够怪。”

  “伽蓝以达摩禅宗为正,不念阿弥陀佛。”

  他说什么?盯着淡淡的微笑,青蚨移不开眼,浑然未觉自己将心里的疑惑喃念出口。

  正恍惚间,侍女突道:“包扎好了,蚨小姐,咱们这就退到门外,您若有事,叫一声便可。”

  回过神的青蚨见到侍女走出房,眨了眨大眼,又道:“不许你们留在屋子里,你们要嘛回去,告诉青蚕和那个吊眼睛的老头子,不要再来烦我;要嘛就滚到外面去。”

  这竹屋是她的,是他为她筑起的,是她……是她的宝贝,不容外人分享。

  “是。”侍女顺服的点头。一会儿,便听到门扉关上的声音。

  房内一时静了下来。

  晃了晃头,肩部的痛感消失,青蚨咬着下唇,视线与空门化心的绞在一起。绞啊绞啊,绞了不知多长的时间,嘴角突然感到一阵冰凉。

  “什么东西?”倾头一看,“什么药?”

  “你家兄送来的。”空门化心伸指替她撩开散发,淡笑未变。

  在青蚨醒来时,开开和关关与之前的两名侍女已经回去,现在已换了第三对侍女,青蚕来了一次,只端一碗药,坐在床边守了半个时辰,又从焰门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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