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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叔叔,是大师,爹认得他,他是竹林伽蓝里带发修行的化心大师,阿弥陀怫,多谢化心师父救了我儿。”老板冲远处合了合掌。

  “带发修行,那他是和尚吗?他有头发耶!而且那个像火一样的漂亮姐姐好像很喜欢他呀!姐姐抱着他,他也没有推开。”小儿不解。

  “不得胡说。化心大师慈悲为怀,你们有空要跟你娘上竹林山去还愿,知道吗?”老板斥喝。

  “知道。”两儿应了声,脸上仍有不解。

  这些天下着雨,仲春时节的雨虽说细小如丝,沾在衣上多了也会湿一大片。将油纸伞丢在大门角落处,青蚨提提裙,摇落沾上的雨珠。

  雨天上山参佛的人较少,金桔色的纱裙在门边格外显眼。锁悲经过竹林堂,瞧见往护法堂行去的身影,古铜色的脸立即转为黑口黑面,直媲美金刚堂供奉的黑夜叉。心知她是找空门化心,原本往外走的身子却突然转向,尾随而去。

  前些天不知出了什么事,他赶往施氏书堂,师兄已经走了。知道他脚程慢,他以为能追上,谁知一路行来全不见人影。直到第二天鸡呜时分,才见他一身狼狈的上山,僧衣沾上了泥土,想必在林子里露宿一夜。

  玄智住持见到大笑三声,师兄也是淡笑以对,让人猜不出所以然,以为他又在打什么禅机。

  见金桔色身影越走越快,他不由得叫道:“女施主!”

  青蚨停脚回头,见到一个黑着脸、吊着眼睛看人的和尚走过来。

  “锁悲?”稀奇了,他居然会主动叫她?本不想理会,但她妙目骨碌一转,心中窜出一个念头,转身等他走近。

  “女施主……”

  未等他说完,青蚨倒先问起来:“锁悲,上次牛大娘说你毁了她女儿的清白,若是真的,你怎么办?”

  青筋一根,浮现。

  “锁悲?我知道你是被牛姑娘诬陷,其实你什么都没做,对吧?化心说了,牛姑娘只是使性子,也怪你语气太重伤了姑娘家的心。啊……你瞪我干嘛?又不是我说的。我只想问问,若是真有此事,你会如何?还俗娶那位牛姑娘,还是仍然做和尚?你不会真这么狠心吧?”

  青筋两根,跳动。

  “不回答呀?算了。”青蚨转身要走,微一顿足,倾头想了想,又再次回头,“锁悲,女人被毁了清白,全都会哭闹着要那人负责吗?”

  青筋三、四、五根。深吸口气,锁悲按下心头的嗔怨,努力平静地道:“施主就是女人,怎来问我此事?”

  “哦?也对。”青蛟桔纱一拂,“那……男人呢?”

  “什么意思?”青筋六、七、八条。

  叹了口气,她说:“我想问你,若是男人被毁了清白,也会哭闹着要那人负责吗?”

  啪啪啪!爆裂声起。

  不要怀疑,正是锁悲光滑脑门上青筋爆裂的声音。

  “贫僧……不知。”他武心太重,他要修禅、要打坐、要静心了。

  “多谢。”恍如没听到任何奇怪声响,青蚨冲他一笑,转身往护法堂行去,对沙弥回头偷看的眼神毫不在意。

  等锁悲念过百遍无心咒,暴跳的脑门重新恢复光滑后,桔色纤影早消失不见。

  感到掌中有汗,他握紧了佛珠,喃喃自问:“我叫住她是干什么呢?”他是想问那晚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师兄这么狼狈,为何反倒被她给问得哑了口?参禅,他要参禅。

  本想再念百遍金刚经,可……呜,金刚经太长,他至今还没背全。于是,锁悲又念了百遍大日如来静心戒;等到念完转身,一时竟记不得自己方才要做什么。

  空门化心一如既往的不在,通常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抱柴火。

  推翻整齐的经书,刻意丢得满地皆是;揉着菊花枕,直到手竣了,青蚨放开,幽幽的叹息响起。

  他……他真的一点也不好奇她呀!

  那晚走得慢,她陪他在林子里露宿,不客气的拿他的腿当枕头,他没说什么,只是一夜坐禅到天明。

  硬湿的地并不能让她好眠,她大可不必折磨自己。若是以往,她会拉开披纱做悬床,吊在树干上睡觉。可是,舍不得难得的相处,她宁愿舍吊床而就腿枕。半梦半醒的枕在他腿上,她很高兴睁开眼就能看到他光滑的下额。

  当时她在等,一直在等他开口,等他询问那场打斗是怎么回事,问那个找她的男人是谁,问她为什么会那么厉害的功夫……等得她眼皮打架了,也没见坐禅的人有动静,若不是轻浅的呼吸,她会以为他直接“坐化成佛”了。

  他最常念的便是要她精进、安详,说什么“汝可始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

  菩提心?什么东西啊?嗤了嗤鼻,青蚨有点不以为然。

  不只他,世间人似乎全被那个叫释迦牟尼的家伙给骗了。自小娘就告诉她,世间有妖、怪、人、鬼、灵、魔六界,他们生存的世界叫人界,爹是人类,娘不是人类,她只能算半个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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