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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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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 “哈!” 一群武僧在山腰的空地上晨练,高于山腰的厢房外立着一位慈眉善目的白须老住持,欣赏着弟子们的勇猛和勤奋,不时点头微笑。 自元朝以来,佛家宗派甚多,隋朝吉藏创三论宗、唐朝玄奘创法相宗、善导创净土宗,另有天台、华严诸宗,加上蒙古喇嘛教,时不时辩佛参理。使得大元朝佛风日盛;如同武林分门派一样,佛家也是斗争多多。 竹林伽蓝主以禅宗流,即是从佛国渡海东来的达摩所创。提起禅宗,世人最津津乐道的当为六祖慧能的词——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作为禅宗寺院之一,竹林伽蓝在庆杭一带也算颇有名气,身为竹林的住持,老和尚玄智深感欣慰。身为德高望重的佛家前辈,他四大皆空,当然不会骄傲,看着一群弟子参禅问世,他只是高兴,所以多笑了两声。不巧笑声似乎大了点,让身后靠近的人有些讶异。 “师父?”来人的叫唤声中有一丝苦恼。 干净的灰袍罩在高瘦的身形上,让来人有一股飘然远世的味道。 再看一眼晨练的武僧,玄智回头道:“化心啊,你有心事。” 他弟子众多,但最为得意的弟子却仅有两个。一个喜好坠苦修行,行走在外难得回寺,是众人眼中的苦行僧;一个长居伽蓝,整理佛经处理僧事,为坐行僧,即是眼前眉心微皱的年轻弟子空门化心。他这徒儿参禅问佛不在话下,就是有些放不开。清晨来他的禅房,心中必定有事。 “师父,徒儿昨夜……”空门化心欲言又止。 玄智慈蔼的看着他,微微一笑。 许是他的笑抚平了不安,空门化心轻皱的眉心慢慢化开,“师父,多年不曾做过的梦境,昨夜又在徒儿睡梦中出现,敢问师父,这可有因缘?” “是十岁前常出现的梦吗?”听了他的话,玄智沉吟。 “正是。”移到廊边,空门化心看到远处晨练的武僧,明白玄智方才大笑的原因。 “化心,你认为是什么让你心生此梦?”盯着他,玄智反问。 侧目回望,空门化心一哂,“这梦许是暗示徒儿与佛无缘?” “有缘无缘,在你一念之间。”玄智开始打禅机。 有缘无缘?有缘?无缘?默念着四字,空门化心若有所思。 在他沉思时,阳光已由林间移到树梢上,山腰的武僧收了晨练,伽蓝中的小沙弥也开始了早课。 当——当古钟的回声拉回他的思绪。 空门化心环顾回廊,禅房外古树葱郁,正值春日时节,地上开着些不知名的花朵,有两叶的、有单瓣的,花香萦绕在呼吸之间,消散了他杂乱的心神。 再回头,就见他尊敬万分的玄智师父抱着一幅画走出禅房,正招呼经过的师兄弟和沙弥们前来欣赏。 空门化心低头微笑,不再回想昨夜梦境,慢慢走过去。 “为师昨夜手勤,画了幅图,你们看看可有所得?”命弟子展开画卷,玄智慈笑。 四尺长的画卷慢慢展开,众人欣赏一阵后,其中一人道:“师父,文人张养浩的‘野鹿眠山草,山猿戏野花’之意,您虽不着一墨,画中却尽显此意。” 空门化心看向开口之人,微微摇头。 开口的是师兄——寺中“六见僧”之一的邪见。 竹林伽蓝有五殿一堂,五殿供奉释迦、阿弥陀佛、药师佛、观音和诸路金刚,一堂供奉罗汉,分别由长年礼佛的“六见僧”和“六定俗”打点;方才在山腰晨练的武僧多由“六锁僧”引领。 众僧听了邪见的话,亦纷纷阐述见悟。 玄智一一听着,但笑不语。 待众僧逐一解说后,玄智看向静立一边的徒弟,“化心,你可有悟?” “是呀,化心师兄,你觉得师父的画可有更深的禅意?”一个年轻沙弥看了眼身边微笑的空门化心,脸上全是敬佩。 “化心,原来你也在呀。”年过三十的邪见冲他一笑,光滑的脑袋特别显眼。 “邪见师兄!”空门化心礼貌叫道,低头看画,不置一词。 “化心,有何心得不妨直言,趁师父在此,你我师兄弟也可参讨一二。”邪见想听听这位师弟的禅悟。 空门化心抬起头,看了看邪见,再看看众人期盼的目光,最后看向言不发的玄智,唇边似笑非笑。 画并无特别之处,寥寥数笔勾绘出山形和古松,松下一块乱石,石后探出一枝似鹿角又似枯树的东西,未见全鹿,并无山猿,何来的“眠山草”、“戏野花”? 这画只怕是…… 沉吟片刻,他问:“师父,您这画可有题名?” 玄智眨了眨眼,笑道:“我叫它百鹿图。” “百鹿图呀,邪见师兄真厉害,能悟到师父的隐意。” “那石后真的藏了一只鹿呢。” “是呀、是呀,小僧驽钝,还真没看出来。” 不知何时又来了数位比丘,众人交换着观画感,又是一阵嗡嗡讨论声。 “化心,你呢?”玄智很想听听他的意见。 空门化心再扫了眼画,拂袖转身,“师父,您必是忘了鹿该如何画吧。” 他这师父就爱逗弟子们玩,两个月前画了幅百鸟图,只见鸡毛不见鸟羽;上个月画了幅百虎图,整幅画上只有百根虎尾竖立,让人以尢竖了一排花木桩;现在又是百鹿图,一山一树一石,难道说鹿把树叶吃光跑掉,所以画上空空如也? 什么禅机,不过是人心所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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