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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她不懂问题出在哪儿,只晓得身心不能合一,她的心违逆身体的诚实。

  “咦?”霍旭青是何其敏锐的人,他登时察觉她眼底的疑惧,于是跟着喊停。

  他今天是吃错药吗?居然在丧礼中侵犯死者的遗孤,人家她还戴孝素服呢,江富丰要是地下有知,八成会从黄泉路上杀回来毙了他。

  “对不起。”他稳住体内乱撞的气息,反手为她拉上衣服,并替她扣好整平,再顺一顺她的头发,然后当做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似地交代着:“你好好休息。”

  “嗯。”江琉璃傻眼地点头,又如泥塑木雕般看着他走远,过了好久好久,才软脚地坐在地上。

  该来的总是要来。

  霍旭青开车进入江家大门时,江家必须出动保全人员,把意图趁虚钻入江宅的媒体记者挡到门外,但他们没有就此放弃,隔着大门对他亮起嗓子,摄影机、照相机更是闪个不停。

  “霍律师,江茂璠真的不是富丰公司董事长江富丰的亲生儿子吗?”

  “请问你有什么证据?”

  “江琉璃真的是遗产唯一的继承人吗?”

  “她会如何运用那笔钱?”

  “霍律师……”

  关上又一道大门,霍旭青不得不佩服媒体的顺风耳,他仅仅是在昨日下午通知保险公司正确的受益人,今天各报、各电视台的头条,便全是记者快手挖出来的小道消息。

  而从昨晚起他的大哥大就被迫关机,以躲避记者追问不断的电话,他家和律师事务所亦挤满了络绎不绝的媒体。

  不过也难怪他们趋之若骛。

  一个未满二十岁的少女,一夕之间戏剧性地继承了数亿的财产和理赔金,恐怕比空难本身的故事更吸引人,只是更、更戏剧性的还在后头,亦即他目前要向江家说明的。

  “律师,这上面写的这堆是怎么回事?你真的阻止航空公司把赔偿金和保险公司的保险金发给我?我明明是这个家的长子,为什么这些钱全跑到琉璃的名下?”早在大厅等着的江茂璠,不待他坐下,便舞着手中的一叠报纸,噼噼啪啪地轰来一堆问号。

  “是呀,怎么会这样呢?”继母娘家几个好事的三姑六婆,也凑在一旁“关心”。

  “嗯?”虽然那天丧礼的“意外”,让江琉璃忆及就不晓得该如何面对他,但她亦睁着大眼静候他的回答。

  她最无辜,事情一传开,亲戚,佣人就有不少人在背地里嚼舌根,说她用色相迷惑律师来谋篡江家的遗产。

  “根据我的调查……”霍旭青并未慌张,他慢条斯理地坐下,又等众人全安静地坐下来,才看着江茂璠说:“你的父亲是江富岂,不是江富丰。”

  “什么?!”众人面面相觑,莫明其妙,其中又以江茂璠的反弹最大。

  “你那话是什么意思?”他急着跳脚。

  “江富丰是在当兵时认识江富岂的,因为名字类似,又常被同袍和长官误看叫错,故而成为好朋友。”霍旭青把公事包放在桌上。“后来,江富岂的太太在生你的时候难产而死,你的生父江富岂在赶往医院的途中车祸身亡。”

  语毕,他打开公事包,拿出江富岂夫妇的资料,照片里的五官确实和江茂璠颇为神似。

  “你……胡说!”赫然发现喊了二十多年的爸妈,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江茂璠当然不能接受。

  “你现在的母亲王玉桂是江富丰的初恋情人,当时正好未婚生了一个死胎,从此不能再孕。”霍旭青也不反驳,又取出一些文件。“江富丰得知后,便把你交给她养,名义上认你为干儿子,与你的养母旧情复燃,过着同居的生活,直到他遇到琉璃的母亲。”

  要不是为了表明继承人的继承权,他根本不想阐述俨然揭人隐私的往事,尤其它可能会造成对琉璃的间接伤害。

  “你说谎!”江茂璠跌跪在地。

  “你乱讲,我们家阿桂的小孩哪有死!”三姑六婆更是听得大眼瞪小眼,这些事情他们竟都不知道,说出来不是平白给人笑话。

  “此乃她当初生产时,医院为婴儿所开的死亡证明书,我已经找到当时接生的医生、护士确认过,另外,这份就是当时的病历。”霍旭青把一干文件一一摊在桌上。

  “好,就算我姐生的是死胎,可是医院那边,也不会随便让我姐夫把别人家的小孩抱走呀!”江琉璃的舅舅争辩。

  “对嘛,你少骗我们不懂。”三姑六婆嗤之以鼻,这做律师的哟,没几个人的话能信。

  “问题就出在江富丰去看小孩时,医院和许多人一样错把那个‘岂’字看成是‘丰’的简写,而当他是小孩的生父。”霍旭青再翻开产妇入院时所填的资料,上面的父亲栏与出院时的资料签名,果然有一字之差。

  “赫!”铁证如山,就算是三姑六婆也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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