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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那他为什么走了那么久?”

  “我相信,只要你给他一个机会,他会非常乐意向你解释。”

  “你是说,我要先和他说话?”

  “他有可能不敢和你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是的。他很担心,也很害怕,他离开了太久,他想,你或许不肯理他,不原谅他。他为了这些年没有在你身边,感到非常难过和内疚。”

  “哦。我做错事的时候,爷、女麻和姑姑都原谅我,不会不理我。”

  “所以,你也可以原谅你爸爸。”

  “我没有觉得他做错了事啊。他只是……走开了嘛。我妈呢?她有没有回来?”

  “没有。关于你妈妈的事,或他们为何离开……走开,你都可以问你爸爸。”

  “我问你不可以吗?”

  “我不是你父亲,祖安。”

  “他……我爸爸,他会像你一样,教我功课,和我玩球吗?”

  “祖安,他是你爸爸耶,有他才有你。他会很多你想象不到的事。”

  “像……你这样……那样……的那个?”

  “哦,你爸爸做得比我更好?”

  “太好了!”

  池瑛等着,却没有下文了。

  隔了半晌,她才领悟,她“听”到了一段她不在现场的对话。

  但是祖安指的“这样、那样”,是什么?

  不论她如何集中注意力,用“心”去“听”,就是听不到。

  又过了半晌,她明白了。当祖安说“这样、那样”时,他一定做了些手势,身体语所以她“听”不到。

  然而仅仅是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而且是在若干小时之后,当她一个人在另一个地方时,这已经够教她吃惊了。

  而且,讨厌,她不能去问寻欢“这样、那样”是怎样。他若反问她,她如何知道他们说的话,她可答不上来。

  原来这就是祖安所谓“男人的事”。

  其实池瑛十分感激寻欢做的这件“男人的事”,换了她,她不可能处理得比他好。

  快放学时,祖安也破了例。应该说,是违反了她的交代。

  那是当池瑛教低年级时,祖安一入学,便正好分到她班上。为了避免别人猜疑她有私心,她要祖安除非有特别事故,不要单独到办公室找她,或以为老师是姑姑,他就和其它同学不一样。

  他和其它会到办公室找她的学生一样,在门口立正,大喊:“报告,池老师。”

  池瑛好笑地招手叫他进来。

  “李叔叔今天不来接你?”

  他摇摇头,又露出要求和山上的同学一起上学的央求神情。

  “我想和他们一起走,他们要打棒球。他们问我要不要去。”

  “你想去,也答应了?”

  “还没啦,我先来问你。好不好?”

  “不要玩得太晚哦,不然吃饭不等你。”

  “太好了!谢谢姑……不,谢谢老师。老师再见。不,回家见。

  他高兴地跳着跑出去。

  池瑛嘴边浮着微笑,眼角濡湿。

  不,应该谢谢寻欢。

  若是以前,一个星期前,池瑛知道,她会不放心,然后她的不放心便会剥夺了祖安的快乐。

  她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时,想起来她答应祖安跟同学去玩,来接他的寻欢即会扑空。

  她连忙赶到校门口,他果然在,不过他在和教务长及校长谈话。

  池瑛等教务长、校长走了,才走向寻欢。

  “你好象变成风云人物了。”

  “我想不需要高帽子,我已经够高了。”他比比自己高姚修长的身材。

  池瑛笑笑。“祖安和同学一起走了,他们去打棒球。我忘了你要来接他,出来晚了,对不起,让你久等。”

  “忽然这么客气,我头顶多了个光圈还是皇冠什么的?”

  两者他都戴之无愧。

  她只是又笑一笑,往前走。

  “其实我等的是你。”他接过她的脚踏车,轻轻说。

  她瞥他一眼。

  “感觉上,好久没看到你了。”

  她亦有同感,而他们昨夜还一起参加校长家的聚会,近午夜才回家。

  他陪了池韦整夜,一早就给叫去急诊,又义诊了一天,看上去却仍然魅力无边。

  “还有两天,义诊就结束了。”她说,竭力不露出依依之情。

  “怎么?已经在赶人啦?”

  “唉,你是我们家的贵客加熟客哪。”

  “如此而已,瑛?经过这一个星期,我仍然只是个客人?”

  她不语。

  “或者我该庆幸你没有说‘过客’。”

  她心里还其是这么想,没说出来罢了。“你还是对我有所怀疑和不信任,是吧?”

  “不要谈这个好吗?”

  “好。你想谈什么?可惜我没法把心剖开给你看。不过如此若能得到你的信任,消除你的疑念,我愿意这么做。”

  池瑛叹一口气。“关键不在这,寻欢。”

  “是什么?告诉我。”

  池瑛欲言又止。

  她说不出口。

  不,不要说吧,反正两天以后他就要回美国了,一别之后,相隔千里,她是人是仙,或半人半仙,有什么差别?

  “我们太不相同了。”结果她说。

  “嗯,我看得出来。你是女人,我是男人。要是我们相同,而我如此爱你,我们其中之一问题大了。”

  她噗哧一笑。“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指性别。”

  “不管你指的是什么,瑛,世上没有两个嗜好、兴趣、性情完全相同的人。有的话,这两个人绝不能结合,生活在一起,否则非离婚不可。”

  “什么意思?”

  “试想想,两个人一动念,想的是同样的事,说的是同样的话,做的老是相同的事情,有何趣味可言?枯燥死了。”

  “这么说,你不赞成‘个性不合而分开’啰?”

  “那要看说这句话的人指的是哪一种不合。你看,有人‘因了解而分开’,有人‘因误解而分开’。世上没有绝对的事。”

  “我早上才说过这句话。”她喃喃地说。

  “喏,我们找到一个共同点了。继续合作,我相信我们会在彼此身上发掘出更多相同或相似的地方。”

  “那么,久而久之,岂不是终要因为太多相同、相似处,无聊枯燥至极,因太了解而分开?”

  “别拿我的石头砸我们的脚嘛。”

  “李医生,你的主语使用不当。”

  “池老师,现在不是上中文课的时候。”

  “我不过引用你的分析做结论。”

  “我的分析适用于一般‘人’,你、我则不在此范围内。”

  他注视着她,遗憾的是她没有听出他的强调。

  “寻欢,我要在此谢谢你。”

  “谢我什么?把我们和一般‘人’分门别类?”

  她坚决不和他谈他口中的“我们”。

  “谢谢你为了我哥哥,为了祖安,所做的一切。甚至你来我家以后,我爸爸也开朗了许多。”

  “为你哥哥和祖安?祖安告诉你了?”

  池瑛想偷偷撒个小谎,套他的“这样、那样”,可是她做不到。

  “没有。他不肯透露‘男人的事’。”

  “啊,你向他打听我有没有在背后说你坏话?”

  “我是他姑姑……”

  “我是他叔叔。”

  “哼,不必谦虚啦。你是他的偶像。”

  他大笑。“你呢?”

  “我这把年纪,膜拜偶像,太老啦。”

  “我对你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任何影响吗?”

  她静默片刻。“寻欢,不断回到走不下去的起点,是没用的。”

  “你挥了棒,却不起跑,不到垄上去,如何能得分?”

  “我挥了什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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