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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艳阳当空,火热的烈焰不留情地曝晒大地。白净云朵,绵絮似的轻抹于晴蓝天空一隅。

  这种日子的午夜,除了绿色的田亩间挥汗耕作的辛勤身影外,整条发热的泥土路上,就只有几只懒洋洋倒在地上、似被晒昏的黄毛小狗。

  当然,凡事皆有例外。

  八月天正午,总也有人好兴致地蹦跳吟唱着: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概当以慷,幽思难忘……”

  十四岁的小女孩扎了两条长辫,含着糖饼的口中兀自吟唱着不属于她这年龄的感伤。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之艾──之──嵩──”女孩白细的小手扯住颊边的发辫把玩在手间,鼓起了塞满食物的脸颊,含糊不清地咕哝道:“天知道接下来是‘之’个啥东西。不背了,大哥没事叫人背这什么东西,也不肯让我尝尝那‘杜康’的味道,说什么小孩子不能喝酒,改天我要娘偷给我喝一些。”女孩把口中最后一口食物咽下,豪气而大声说起话,惊起路旁草丛间一条小狗抬头望了她一眼。

  女孩走到草丛旁,蹲在小狗身旁,很高兴总算有“东西”理她了──

  “你说我们接下来往哪走啊?”

  半刻前,她趁侍女阿春在市集上贪看脂粉时,偷偷从人群中溜了出来。这下阿春肯定会被骂,而且是骂得很惨。

  这叫做──她回想爹、大哥、二哥曾说过的类似语句──护……什么的?

  “护主不力。”女孩水灵灵的大眼一亮,唇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的,煞是动人好看。

  谁教这个阿春总爱在大哥、二哥面前搔首弄姿、又抹水粉、又插红花的。虽说颇习惯侍女们在见到大哥及俊美的二哥时所做出的羞人答答状,可她就是看不习惯阿春那么不知羞耻地偎进大哥的模样,也不喜欢阿春那么明目张胆地与二哥眉来眼去。

  她讨厌阿春,所以才趁着阿春陪她出来逛市集时逃到外头玩。

  女孩犹豫地扯着身上的云绡衣衫,望着前方的三条大路。

  哪一条可以回到家?

  出门是乘坐马车出来的,而且坐车时一径贪看街道上的花花绿绿,所以也就忘了回家的路程。

  虽然她觉得自己记了也不大有用──一个原地绕三圈就忘了东南西北的人,哪记得何时左拐、何时右弯。

  “管他的。”女孩拍拍小狗的头,把腰间最后的一块饼喂给狗吃。“你会帮我对不对?”

  见小狗摇着尾巴,咬着饼吃,女孩呵呵笑地拍拍小狗的头。捡起地上一颗小石子放在手中,端视了一会后,她站起身,走到三叉路口。

  “让天意决定吧,我会迷路,神明总不会吧。”忘了天神没帮她忙的必要,女孩拉起衣袖,专心地擦拭着石子上的污泥,直到石子亮着灰白,她才满意地放下衣袖。

  虔诚地把石子握在手心间,交握双手,紧闭着眼,她很严肃地学着奶娘祭祀时口中的喃喃自语:“我是李紫华,因为偷跑出来玩迷路了,所以没法子回家,希望上天指引我一条回家的路。”

  言毕,她站在原地让自己旋转了五、六圈,在转得头昏目眩之际,便举起手随意地将石子朝一个方向丢抛的出去。

  “石头在哪儿呢?”她颠摇着身子寻找石子。“在那!”她惊喜地喊了一声,在右前方的一条小路上找到那颗石子,开心地回头朝仍和饼奋战的小狗道别,又哼起方才那首未背熟的歌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娇嫩的背影渐行渐远。

  “这ㄚ头倒有趣。”一名红衣女子口中衔着枝小草,自路旁一株巨柏后站了出来。“她真以为那么念念有词一番,那颗石子就会有魔力指引她回家的路啦?天真得近乎蠢笨。”

  “她不过才十三、四岁吧?怎能要求她太多。”另一个温婉的声音靠近了红衣女子,一身的素白恰与鲜红为明显对比。“不过,她肯定是走错路了。”

  “没错。天神不在家,她那颗石子报错路了。她那一身穿着是富贵人家才有的打扮,不朝王族富商居住的永嘉坊走去,反朝玉器工匠所居住的延寿坊走去,回得了家才有问题哩!”吐掉口中的小草,红衣女子挥手要白衣女子跟着她。“欹云,我们跟着她走,看她挺有意思的。”

  “咦?”红衣女子顿住了脚步,看着前方那一道鹅黄色身影走入草丛之间。“她又在和狗说话了吗?”

  “会不会遇见坏人?”被唤作欹云的女子,清水般淡雅的脸颊浮现了关心的神色。那女孩跪下身的模样,似乎与人攀谈着。

  “我先去看看。那女孩不知天高地厚,容易被骗啊。”背着自己的木箱,红衣女子往前跑去,直到望见那女孩的后背,才停下了脚步。

  李紫华蹲在一名摀着偌大肚腹、口中不住痛苦呻吟的女身旁,焦急地问道:“你家在哪里啊?快说啊?不然我怎么去找人来帮你?我不会生孩子啊!”

  “你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一阵讪笑声引李紫华回头。

  李紫华看着背后一身红裳如火的女子,张着神气的美丽杏眼,一副骄傲的气势。她直觉问道:“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反正你也不知道躺在地上的这个人是谁。”红衣女子努努嘴,明艳脸孔却有着男子率而为的神气。

  “说的也对。”向来粗枝大叶的李紫华耸耸肩,注意力又回到眼前即将生产的人身上。她可人的俏脸皱一团,手掌安抚地按握在人身上。“我要怎么帮你呢?”

  “我住在东坊的──啊!”人痛得大叫,手指紧紧地掐住李紫华的手心。

  “痛啊!”李紫华也跟着大叫,因为手被人捏出了一道红肿印子。

  “哈,你这人真好玩。”见李紫华急得满头大汗,红衣女子大笑起来。“是你生孩子,还是她啊?”

  “你这人真坏,怎么不过来帮忙!”李紫华鼓起颊,不高兴地瞪着她。

  “我与她非亲非故,干嘛帮她?”红衣女子不在意地把木箱甩到肩后,低头又拔起了一根草,含在口中。

  “你是大夫,你不帮忙,谁帮啊!”李紫华忙着用衣袖擦去人额间大量泌出的汗珠,又忙举起袖子替人搧风。

  “你怎么知道我是大夫?”红衣女子好奇地扬起眉,朝她们靠近了一步。

  “你背了个医箱,我见过许多大夫都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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