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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易开封接过茶水,亚平—如平常的态度让他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徐骅回去肃州了吗?”

  “你出门的隔天,他便回去了。”

  易开封这次没再说什么,只是举杯啜口水。

  “吉家没再来找麻烦吧?”他忽然想到。

  亚平摇头,“吉家在两天前就已经离开桑树坡,搬到邻村去了。”

  由于吉家那四个儿子所做的恶事在他和叔康暗中用力的宣传下,逐渐在村里传开,再加上祖产也赔给了易家,可说在溪村里完全站不住脚的吉大爷除了搬家,恐怕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解决这些问题。

  “是吗?”易开封低喃,神情显然有点心不在焉。

  “那……你大姐呢?”他还是问出了他心底最渴望知道的问题。

  “大姐这几天都睡得早,吃过晚饭后不久就跟晴娃一起进房里睡了。”

  眼光不自觉地望向房门,易开封漆黑的眸里有着愧疚、悔意和浓得化不开的眷恋。“她还好吗?”

  亚平没回答,易开封也不期望他回答。

  “晚了,你回房睡吧!”他丢下一句叮嘱,随即转身 .走向有她在的房间。

  “你回来干嘛?”初静冷冷地看着他。

  易开封僵着身子,在她的冷眼下,说出了他最想对她说的一句话:“对不起。”

  初静背一挺,神情更冷了,“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什么?”

  “我……我不该……”易开封说得困难,“我不该拿徐骅来试探你……”

  是的,试探。他思索好几天,终于在错误还来得及挽救前,理清了自己看不清的盲点。

  他一直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在两人的婚姻中付出得最多,可是实际上,他才是两人中最自私的那一个。

  由于怕受伤,他在感情的付出上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甚至小心到让他连正视爱他的人的情感都显得退却而被动。三年来……不,该说是四年,这四年来初静对他的好、对他的用心,他虽都看在眼里,却未曾放在心里。不然,他早该发觉她对他不只是恩情、不只是亲情,而是更深、更浓、更烈的男女之情。他过度的自我保护不但阻绝了他看清事实的能力,也扼杀了他真真正正放手去爱一个人的勇气。

  就因为无法放手去爱初静,所以他始终怀疑她的真心,而在偷听到徐冀与她的对话后,这样没有合理解释的怀疑在他的自我催眠下更形扩大。于是他远赴云南救出徐骅,将他带回瀣村,并自我说服,说这是他要为初静找个更适合她的丈夫。可是事实上,当他开始这么想的时候,就已经先有了“初静—定会弃他而去”的心理想法,也就是说,当他动念要去救徐骅时,就已否决掉初静的人格、尊严,与她付出给他的所有感情,断定她必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他用徐骅来试探她对他的爱,也试探自己对她的爱。如今,她通过了考验,而他却失败。她骂他自卑得可笑又无聊,又骂他是全天下最盲目的睁眼瞎子,真是骂得一点都没错。

  额际的伤口犹自隐隐作痛,提醒着他自私吝情的后果。

  “还有呢?”她走到他面前,高仰着冷峻的小脸瞪视他。

  让她瞪得狼狈,易开封咽口干沫,“我不该怀疑你,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初静抿唇不作声,倔强的表情看不出有任何松动的迹象。

  她不想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他的自卑若不下猛药,恐怕一辈子也不见得会好,

  而且说实在的,如果她说不气他这次用徐骅来试探她的行为,那绝对是骗人的。事实上,那天她真的是气得连理智都被怒火烧熔得糊成一团,这才会拿起砚台狠狠砸向他——他让她心痛!

  幸好当时她手边的凶器里没有刀子,要不然她一定拿刀丢他……眼光扫过他额际,那依旧狰狞的伤口不可避免地让她心头抽了下,酸涩地闷疼起来。

  这又是他一项罪状——故意不闪开让她砸,好博取同情!她赌气地想。

  见她紧抿嘴巴不说话,易开封开始着急,怕她这次是真的不肯原谅他了。“初静,你说话咧!”

  “那个女人和我比起来,哪个重要?’’她总算出声了,只是问的问题听来有点莫名其妙。

  他皱眉,“哪个女人?”

  她瞪他一眼,“那个和你定过亲的女人。”

  “她?”他抓抓下巴,眉问紧锁,“你提她做什么?”

  初静不理会他的反问,固执地追问:“在你心中那个女人和我比起来,到底哪个重要?”

  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带着些许困惑的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为什么这么问?”

  易开封搔搔头,老实说:“因为你从没问过这种笨问题……所以我才想,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隐约明白了他之所以说她问的是个笨问题的原因,带点暗喜地,她刻意板着脸说:“这哪是笨问题?”

  “怎么不是笨问题?”他脱口道。“我连她叫什么名字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她能跟你比什么?”

  “可是你却死记着她所说过的话而打算把我让给徐大哥!”她愤然指控道。

  他闻言猛地一窒。

  她没明说,可是他知道她其实就是在暗骂他那无聊又可笑的自卑感。

  良久,他才讷讷地再次道歉,“对……对不起!”

  她挑眉,“你一句对不起就想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我……我……”

  见他这几天来消瘦许多的脸上有着浓浓愧色,甚至连向来炯亮的眼也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黯淡,她不禁心软了。

  “你的刀呢?”

  他赶紧答道:“我在从云南回来的途中,把刀卖给了—个朋友。”

  “就是你拿回来的那—百两?”初静淡淡横他—眼。

  他点头。

  “去把它买回来。”

  “嗄?”易开封一愣,不过随即在她的瞪视下改口,

  “我明天就去。”

  现在就算她叫他去行刺大清皇帝,他也会二话不说就答应。  

  “今年中元节的猪太小了。”

  “我明年再去猎一头更大的!”

  “亚平后年就十八了,我要让他去跟着胡大夫学医。”  

  “那我天一亮就去跟胡大夫说一声。”

  “晴娃快三岁了,我想替她添个弟弟或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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