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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姑姑——我——”宝晴不知道姑姑站在门口有多久了,今天她到底是走了什么霉运?

  陈绣仔细读完梓秧手上的信后,又低头见满地还透着红色火星的灰烬,突然间滴下几滴泪珠,蒸散在火烬里——

  “宝晴,这信是什么时候就开始送来的?你收了多少?信里头都说些什么?”陈绣轻柔地相询,没有一丝责怪。

  “姑姑,对不起!我——我只不过不要表哥回桃花庄罢了!这些信……在姚心妍十三岁时,姚家的人就不断地送来了,那时候您已经在白衣庵里,鲜少回来,表哥又整日在刀厂忙着,所以我就擅作主张地把信拆了……里面不断提起要姑姑您准备迎亲的事宜……还提到要表哥回到桃花庄继承家业——”宝晴说的和信上说的没有两样。

  “是这样吗?唉——”

  “娘,如今您一定要告诉我,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桃花庄?从前您不愿说,我也不愿强逼,但事到如今,您一定要告诉我,您到底在隐瞒什么?”今天,他是非知道不可了。

  陈绣静默了半晌,最终还是将隐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说了。“梓秧,咱们误会姚势天了。”

  “什么?”梓秧不解。

  陈绣又接着说:“如果我早收到这些信,就不会造成这么多的误解了,好吧!我来告诉你——

  “我以为姚势天——唉!当初你爹经常借着收租,四处游山玩水,他原本就是个公子哥儿,出手阔绰,全没个计算,而桃花庄里的奴仆食客众多,如此早已入不敷出。我和姚势天为了开源节流,时常在帐房里忙得焦头烂额。那个时候——人们的闲言闲语就不断出来了!起初我不以为意,心想只要行得正,就不怕人家说长道短的。可是——当你爹遇劫,中了毒箭骤逝后,没两个月,姚势天就向我表白了倾慕之情……他说他会照顾我们母子,会想办法处理桃花庄的债务,我一时心慌意乱,痛哭失声,他却拥着我,安慰我——那时,我们的一举一动全让蓉芝和下人看在眼里。我心中有愧,因为我对姚势天早就有了情意……那一天,蓉芝来见我,说为了报恩,她愿屈就二房。我又羞又愧,自己的失德,更对不起你爹和你!我一身的罪过,再无颜留在桃花庄了,于是当晚连夜整理行囊,和你来到刀庄投靠。”

  “可是……您怎么会相信姚势天是杀父亲的凶手?”沈梓秧问道。

  “我——我以为他为了得到我,才不择手段地杀害了你爹……因为他曾告诉我要不计一切后果与我在一起。”

  “我以为姚势天是为了沈家的财产才起了杀机。”梓秧说道。

  “不会的,当时的桃花庄不过是个空壳子,我让姚势天接收桃花庄,他还得还清你父亲的债务。以前我不愿告诉你,是不愿你对你父亲失望,你还只是个孩子,我说不出口啊!”陈绣哽咽地语不成声。

  “如果姚势天真的杀了父亲,那么他根本不会写这些书信,欧蛮的说词——这定是欧蛮的缓兵之计,我们却都信以为真——”沈梓秧此时懊悔不已。

  当年姚势天接收桃花庄,辞退众多奴仆,遣走了食客,开源节流,凭着他的手腕和经验,不出几年就还清了沈照川的债务,更加扩展了财路。

  而姚势天的书信连续写了四年,他以为陈绣对当年的事还耿耿于怀,想来沈家不愿履行当初合亲的承诺。但他也更为了一己之私,将女儿另行择亲出嫁。

  沈梓秧无意间听到了姚心妍要出嫁的夫家魏知县,正巧被巡府查办盗卖赈粮与即将革职抄家的消息后,于是率领刀庄的人去劫轿。

  多少的阴错阳差与独断的误解,让沈梓秧和姚心妍两人在刹那间交集,却又渐行渐远—

  陈绣不再言语。她在自己的儿子面前坦承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这样的事实,让他们母子都不知道要如何自处。

  沈梓秧更是无法在母亲面前说出任何一句责备的话。原来她长住道庵就是为求原谅自己的孽情,用余生来忏悔这一段错事。母亲这般地自我惩罚,他怎还忍心再说什么?

  老天真是捉弄人啊!原来姚家并不欠他们,反是他欠姚心妍一条命,更欠了一世也还不了的情债!他该如何?

  沈梓秧不顾宝晴和母亲的叫唤,踉跄地步出宝晴的房间。

  “老大,不要再喝了!这一大坛酒都快被你喝完了,天大的事,也犯不着这样作贱自己的身体,明天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你这样子——”光头替沈梓秧拿来一坛大酒瓮后,就一直留在房里照看。

  沈梓秧见酒瓮上斗大的美字,刹那间伸手掀掉了红字,将之撕得粉碎。“没有婚礼了!我不会娶一个我不爱的女人。”已经有了七分酒意的沈梓秧,当他得知母亲和姚势天的关系后,为了敬重母亲,忍住了胸口的怒气,只有用酒来一醉解千愁。

  光头见满地的红纸便气道:“不行!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你这样全刀庄的人都不会原谅你的,你娘也不会答应。不管宝晴小姐做了什么,她不过是用心良苦的想留你在擎天刀庄,没有人会忍心责备她的,老大!你——”

  “住口!你不明白,心儿她——我……我对不起她啊!”沈梓秧再度拿起酒碗,一仰而尽!从嘴角流出的酒,竟和着几滴带着咸味的泪水。

  光头仗着沈梓秧有几分醉意,便自顾自地说道:“我怎么不懂!老大,别以为全天下只有你最懂得情啊、爱的!你和姚姑娘有缘无分,就像我和宝晴姑娘一样,可我还是默默地祝福她。她是个好女孩,虽然脾气坏了点,话又多,也没有姚姑娘漂亮,更没有一双小脚,可是她啊——是我心里最完美的女人。

  “每天看着她的一颦一笑,我的心就舒坦,看不见她,我一整天都会没精神。老大要娶她,我也替她高兴!我知道她不会喜欢我,而我也配不上她,更是怎么比得上老大呢?她会是个好妻子,你不能辜负她呀——”光头一大串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沈大娘和宝晴雨人已经站在门口不知道有多久了!他倏地胀红了脖子说不出话来。

  虽然光头没有说出口中的她是谁,可明眼人都知道,光头口中的好女人、好妻子,除了陈宝晴之外是不做第二个人想。

  宝晴躲在陈绣的背后,又是羞愧忸怩,又是不安,对于光头的话她只能全抛在脑后装做不懂!她只知道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要姑姑来一探究竟。

  “梓秧——娘知道你的心,娘也明白你受的苦,但你要知道,人生是短暂无常的,正如呼吸,一口气之间就能分出两辈子啊!你和姚心妍是上辈子的情缘,你和宝晴才是这辈子的因缘,‘无常’是世人都要面对的事实,咱们要看得清楚才能了悟!”陈绣知道,从姚心妍出生的那一刹那,早就和梓秧紧紧相连了,这一切的阴错阳差,却硬生生地砍断了他们这对鸳鸯,她感同身受啊!可是,人都成了一堆尘土,还能如何?

  沈梓秧静静地从酒瓮中抬眼看。“娘——您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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