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宇璐 > 樱花飞扬  >


  这身衣,她平时是不穿的,生怕磨损了衣料;这支簪,她每日都要用帕子细细擦拭,听说惟有如此才能借着人的体温,愈擦愈光亮,保持玉的晶莹润泽。

  她虽身居华屋,但身边值钱的物品极少,所以她备加珍惜。就连西洋水粉、玫瑰胭脂平时也不敢多涂,只留在重要的场合使用。

  一脚踢开门,她挺起胸走过季府上上下下各种目光。

  他们瞧不起她,因为她的身分卑微,但他们又嫉妒她,因为她好歹也是季氏夫妇的养女,并且有绝世的美貌,他们还很畏惧她,因为出了自个儿的屋子,她就不再是那个跟婢女说说笑笑的和蔼女子了。

  她高傲、冷漠、蛮横,常常用尖牙厉嘴斥责说她坏话的下人,一个巴掌把欺负她的哥哥打得鼻血直流。

  她用强悍的态度护卫自己,心里却很空虚,她不想戴着这样可憎的面具,可如果没有这样的面具,她在季府是无法生存。

  惟一了解她本性的,只有她的贴身婢女--翠环。

  “小环,你看……”季初樱忽然在花园里停了下来。

  “看什么?”翠环不解的问。

  “今年的樱花没开。”她语意幽幽。

  “唉,还以为是什么事呢!”翠环笑了笑,“今年天气冷,樱花开得迟一些,也不奇怪。”

  “可我的生日就要过了……”

  每年她生日的时候,满树粉白的樱花都会随风飘散,如雪花般空中飞舞,像是上天送给她最美的礼物。春天第一树樱花,跟她的名字很像,所以她对那花瓣纷纷的景色又多了一份喜爱。

  可今年……枝头寂寞,园子里空空荡荡,她有一种被朋友遗忘的感觉。

  “小姐为人素来豁达,怎么反倒在这种小事上看不开?”翠环打趣道。

  她的确不太计较季府上下对她的态度,但心中多多少少会留着一方空间,用来装放一点儿属于自己的期盼,否则做人岂不太无趣了?

  季初樱楞楞地望着满园空旷,不期然看到一袭黑色大氅出现在走廊的那头。

  “小姐,那、那不是归海公子吗?!”翠环惊呼。

  没错,是归海弦,听说他去牡丹楼,所以原本打算替她过生日的季氏夫妇,本着“勤俭节约”的精神,临时取消宴席,现在他竟又出现,这下措手下及的季氏夫妇该哭笑不得了。

  虽知道牡丹楼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但身为他未过门的妻子,她却一点儿也不生气,男人都是花心的,何况他是尧国尊贵的皇族,更有资格花心吧?

  十四岁那年,一个算命仙指着她的眉心说,将来她能当上王妃,正是这个预言,让季氏夫妇认她做女儿,而她也不负众望,成为了流亡贵族归海弦的未过门妻子。

  是预言成就了她,还是她实现了预言?

  “弦。”她露出盈盈笑容,仪态万千的迎上去,从归海弦的眼神里,她看到男人们惯有的痴迷。

  归海弦似乎对所有漂亮的女人都很痴迷,但痴迷并不代表痴情,这个她很清楚。

  “初樱,”归海弦上前温柔的握住她的手,“我的小寿星。”

  剎那间,她颤抖了一下。

  这激颤并非为了这声虚假甜蜜的爱语,而是她无意中瞥见一道明亮的目光,那目光从归海弦的身后射出,像一颗石子投入她平静无波的心海,勾起一阵阵的涟漪。

  那目光她已不是第一次发现,那是一个黝黑瘦长发出的衣衫褴褛的少年,她从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睡在马厩里,被下人们呼来喝去。

  他应该跟她年纪相仿吧?不过如果他能吃上更好的食物,身子一定比现在壮,年纪也会看起来比较成熟。太单薄的男人,总会被误认为是少年,说不定,他已经是个成熟男子了。

  “阿扬,帮我把外套拿回屋里去。”归海弦将黑色大氅一甩,扔进萧扬怀中。

  他住的地方是季家提供的别院,跟季家大宅只隔着一道墙。当初他来扬州时,只带着一名军师和几名随从,没有过多的贴身珍宝。季氏夫妇不是鼠目寸光之人,知道他未来的价值,所以千方百计好意挽留,待他如座上宾。

  他看中了季家的富有,季家则看中他的皇族头衔,双方从此结为友好同盟,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季初樱成为他未过门的妻子。

  “阿扬,你听见了没?还不快去!”归海弦搂着季初樱的肩,发现萧扬没有动静,于是再次厉喝。

  原来他叫阿扬。季初樱偷偷瞥了他一眼。如此不起眼的名字,难怪她没有印象,也许从前听过,可是听过就忘了。

  她看见他低了头,收起明亮的目光,抱着厚重的大氅往别院走。他很少说话,记忆里几乎没有听过他的声音。季初樱一直以为他是哑巴。

  “你的小仆人以前我怎么没见过?”她顺口问了一句。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什么突发如此怪异的好奇心。

  萧扬的背影突然顿住,或许是被石子绊了下。

  “怎么会没见过。”归海弦大笑着反驳,“他天天都跟着我,只不过你没记住……也对,季大小姐若记得一个下人的长相,那才叫奇怪呢!”

  萧扬继续挪动步伐,动作十分迟缓,仿佛受了什么打击似的,脚踉跄着。

  “弦,你这是在取笑我吗?”季初樱似笑非笑的努了努嘴,她知道归海弦很喜欢她撒娇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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