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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呃……”婢女同情地望著她,“不是南阁王爷,奴婢是说咱家的王爷……一

  “从京城到这儿,要马不停蹄赶好几天呢!”樱桃上前扶住她,“听说最近某地洪水泛滥,路上耽搁一、两天也不奇怪。咱们先吃饭吧,说不定若溪等会儿就到了。”

  “既然他说不定就快到了,我就再等一会儿,嫂嫂跟三哥先用晚膳吧。”暮紫芍涩笑。

  “真拿你没办法!”樱桃捏捏她的瓜子脸,“看,又瘦了一圈,一会儿若溪回来,我可没法子交代——记得替我说几句好话哟!”

  她当然想早一点见到他,跟他说话,无论说什么都好。但是一直等到夜深了,饭菜凉尽,明若溪仍然不见踪影。

  庭院裏很冷清,在这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宁静之地,没有煜都的纸醉金迷,若与心爱的人厮守,是田园诗话;若独自一人,则难免寂寞。

  她忽然想起八岁以前的那些大年夜,想起她坐在巷子裏,看家家户户闭紧温暖大门的情景,虽然她如今已绝非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了,但这种相同的心境,却不知为何再次钻进了她的心。

  推开门,她决定不再这样傻等,既然不再是无力无助的小女孩了,她就不该总是老实地坐在那张孤单的小板凳上——她要到大门口去,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悄悄穿过层层拱门,没人瞧见她。终於,她明白为什么没有人了,因为众人此时都站在府前,议论著什么。

  “你的消息可靠吗?”未流云正盘问著手下。

  “这消息京城裏都传遍了,还放了皇榜呢,奴才怎么可能弄错?”探子禀告,“听说本月十九,就是南阁王大婚之日。”

  大婚?暮紫芍踉跄了一下,幸好有一株高大的玉兰树挡住她。

  “这个四弟!”未流云责怪的口吻,“就算真有这事,也该差人捎个信回来,他不知道这儿的人都在为他担心吗?”

  “事情还没弄清楚,咱们暂时别张扬,”樱桃道,“我总觉得这裏边有蹊跷!会不会是若溪被软禁了,所以回不来?”

  “软禁?”探子笑,“王妃娘娘您的心也太善良了,凡事总往好处想。有人可是亲眼看见南阁王爷陪著雪燕公主逛街呢——能在街上乱逛的人还会被软禁?我看南阁王爷是想当夏侯国的驸马爷,所以才不愿意回来!”

  “桃儿,这事儿还是由你去跟暮姑娘说吧,记住要好好说,”未流云似有歉意,“我这个四弟,风流是出了名的,谁也不敢保证他朝三暮四……”

  “云,你这话就不对了,”樱桃反驳,“若溪对别的女人跟对紫芍不一样,他会为了别的女人涉足千军万马吗——我看绝对不会!”

  “就算是真心,事到如今又能怎么样呢?”未流云叹息,“他就要娶雪燕公主了,大局已定。”

  暮紫芍心中顿时一阵抽痛。她当然明白溪不是存心离弃她,那刻骨铭心的爱意,稍一接触,她就能深切体会,但……大局已定……呵,多好的词,形容得再恰当不过。

  幸好分离的那一天,他们有了彻夜相守的回忆;幸好,她再次感受了他的唇吻,否则他当初就那么无声无息地走了,那才是一辈子的遗憾。

  “宝贝儿,那时候你怎么能做得到对我无动於哀呢?”她记得一阵缠绵之後,他玩笑地问。

  “哪时候呀?”她赖在他怀裏装傻。

  “就是那次,你取走玉玺,在山林裏的那一次。”

  “唔……”她笑而不答,忆起那个冷绝的吻,她拚尽全力才让它冷绝的吻,“很让你难过吧?我以为那以後你再不会理我了。”

  “我难过,是因为没想到你竟能伪装得那么像,并不是因为怀疑你对我的感情,”他咬著她的耳垂说,“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一直知道……”

  如今,他也冷绝了一回,她椎心刺骨也并非以为他变心,而是因为从此以後,隔著一方悠长的天地。

  “宝贝儿,如果你真要走,我会放了你,如果你真的想……”

  他的话语不断在她耳畔回旋,述出他的心声,也是她的。

  现在,她也该放手了吗?

  奇怪,为什么眼泪竟流不下来了?呵,诀别就是如此吧,第一次,撕心裂肺,再一次,则失去了嚎啕大哭的欲望,心像是空了,仿佛丢失在茫茫的暮霭中。

  这天晚上,暮紫芍没有睡,她独自爬上屋顶,放了烟花庆祝她的生辰。

  十多年前的今天,是一个让世人叹为观止的日子,天空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璀璨,也让人们的心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这不是一个吉利的日子,所以从来没人愿为她过生辰,包括看似开明的义父。

  “长命百岁,小寿星。”她默默对自己说,手上的香递出去,点燃烟花的尾。

  天空顿时绽放出炫烂的花朵,红的,紫的,蓝的……秋菊状,树冠状,星子状……层层开散,落下金银纷纷,瑰丽异常,只可惜这辉煌过於短暂,一眨眼的工夫就全然熄灭,仿佛黑夜瞬间的微笑。

  “为什么每次看烟花,都是我一个人呢?”面对恢复黑暗的天空,她孤独地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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