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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黄公公,”招手唤来近旁的宦官,“我忽然感到身体不适,得回香苑喝一帖药。若老太妃们问起,请替紫芍说明。”

  “哟,娘娘您没事吧?要不要奴才请太医去?”

  “老毛病了,没事的,别惊扰了人家。若喝了药,身体舒适一些,紫芍再回来当面恭贺南阁王。”

  没有做更多的解释,转身便走。再不走,泪就要落下来。

  屏退奴婢,独自在御花园中走著,似幽幽梦游,不远处,有一处僻静的亭子,再也抑不住内心起伏的她冲至亭内,把头埋在栏杆上,泪如雨下。

  他在恨她吧?恨她那夜的嘻笑,恨她想抹掉那美好的回忆。所以这一个月,他不来见她,有时候远远的,瞧见了人影,他也装作视而不见。这辈子是否再无机会跟他说话了?

  现在,她终於听清了那句表白——“紫芍……如果我要了你,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我想要你。”这句话隔了这么久才穿透记忆,渗入她的耳膜,钻进她的心。

  他……是真心实意爱著她的。

  呵,不久前,在类似的亭子裏,她亲手替他披上长袍,像一个妻子对她的丈夫那样,细心周到。

  没有人知道,那件袍子虽是收买人心的一种手段,但她在缝补时,一针一线缝进了她的情感。她清楚自己的手艺不算太精湛,所以仔仔细细缝了通宵,烛光昏暗,几乎伤了她的眼。

  以後再无机会替他做这些细微的琐事了,这些令她感到幸福的事……

  抹著红肿的眼,暮紫芍缓缓抬起头,目光在掠过绿叶的一刹那愣住——斑驳的树影下,明若溪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那裏。

  “黄公公说,娘娘您不舒服……”他走近,铁青的脸绷著,深沉的口吻在努力抑制著什么。

  “不要叫我娘娘!”暮紫芍再也忍不住,哭喊出声,“我也不用王爷你操心!你为什么要跟来?回你的宴席上去!雪燕公主在等著,老太妃们在等著,所有的人都会发现你不见了……我是死是活不要你管!不要!”

  “紫芍……”明若溪一个箭步,将她搂入怀中,“紫芍,你是在乎我的,对不对?”

  刚刚,虽说被一群人围著,潜藏的视线始终没离开过她。他发现,当他答应那桩婚事时,她咬紧了唇、脸色苍白。

  难道她并非像表面上那般绝情?明若溪止不住心头的狂喜,看到她一驱步离席,便顾不得所有人的目光,寻了个藉口追逐到这儿。

  她哭了……泪水证明了他的猜想,虽然让他心疼,却更让他欣喜。

  “我在乎你……又有什么用?”暮紫芍泣不成声,“你迟早是别人的……新郎,我不久以後也会是……你真正的嫂嫂,我们……没有明天……没有结果的……”

  “不会的,紫芍,我们有,”他紧紧搂住她削瘦了不少的身子,吻吮她酸楚的泪,“我们可以一起出宫,离开这儿,过我们自己想要过的日子。”

  “溪……”暮紫芍怔住,没料到事已至此,他仍是那般坚忍不拔,没有放弃与她远走高飞的想法。

  我们一起出宫去——唯有爱她爱至骨髓的男人,才会提出如此疯狂的建议吧?他难道不明白,如果一出宫,他就什么也不是了,荣华富贵、权势地位,统统毁於一旦,他甚至会成为一个诱拐皇嫂的千古罪人。

  不,她爱这个男人,绝不会让他沦落到这种地步,亦不希望有一天情爱淡去时,他会恨她。

  但现在,她要把握这一刻,好奸抚慰他的心,也满足自己的心。这也许是最後相聚的一刻了……

  “溪,”她轻轻抚上他同样憔悴的面颊,可以触到刺刺的胡须,这个向来把自己打扮得完美无缺的男人,何曾有过如此狼狈的模样?“这些日子,我好想你……”

  明若溪乍听到这句话,仿佛春雷震顶,浑身木立。

  “我以为……你把那晚忘了。”

  “没有哪个女子会忘记自己的第一次,而且……还是那么美好的第一次。”她双颊绋红,低著头道。

  一股激流攥住了明若溪,顾不得光天化日之下,顾不得这宫中诸多耳目,欺身上前,一举堵住了她的唇。

  他们喘息著,盯著对方的眼睛,不用多言,已明白了对方心裏所想——因为,他们此刻向往的,是同一件事。

  “跟我来。”明若溪牵住暮紫芍的手,在她的默许下,往那座废旧的庭院走去。

  “这是什么地方?”看著那杂草丛生的石阶,还有残垣断壁上摇曳的蒲公英,她满脸好奇。

  “这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我和我的母亲,”他引她步入厅堂,“已经十几年了,你是第一个到这儿来的女子。”

  呵,原来他带她来看他的家。这阴森冷冷的地方,有他在身边,有他的这句话,却暖意融融,如同炉火闪耀的华室。

  “你的母亲……”

  “已经逝世了,是自缢身亡的,”明若溪指著内室一处悬梁,“我最後一次见到她,是在那儿……她就悬在那儿,穿著她最漂亮的衣服……那之前没多久,她还在跟我说,溪儿,看见你父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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