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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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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股冲动让他抛开书生的儒雅跌跌撞撞地跑到池塘边,这水本是活水,与西湖相连。他曾经在书上见过,说是这世间所有的水最终将在大海交汇,他希望他即将喊出的话语也可以借由水的流逝流进小妖精的耳中,她不是水妖精嘛!应该可以感应到吧! “随水!随水——”他的双手相互叠交,尽可能地将声音传递出去。 “你能不能听见我的声音?能不能?我不想赶你走的,我只是太气了,气你居然拿人命当儿戏。我是鬼,永不能投胎转世的鬼,所以我把生命看得比什么都重。你是那么单纯的小妖精,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双手染血,你该拥有更好的未来,更好的……” 得不到任何的回应,他只能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叫喊着:“随水,回来好不好?你不是很喜欢我煮的东西吗?我做给你吃啊!你不是很喜欢人间的节日嘛!咱们一起度过了中秋节,还没过春节呢!人间的春节很热闹,你一定会喜欢的,咱们一起过……一起……” 雷声轰鸣,眼见着暴雨将至。长流像是聋了耳,盲了眼,只留下一颗跳动的心和洪亮的嗓音在拼命地运转。他依旧诉说着水鬼和水妖这段人间历程,直到雨水倾盆而下。 “我看到了你写的‘长流’,写得很好,比我自己写的名字都强。我也写‘随水’,好不好?写很多很多的‘随水’,然后我们把它们挂在书楼里。在那里‘随水’和‘长流’永远相伴在一起,它们永远不会知道什么叫孤单。” 雨水让他全身湿透,而他脚躁上的锁链也遇水断开。没了锁链的重量,一会儿的功夫,他的身体就飘了起来,随着风直飘到水波汹涌的湖面上。 此时的他仍坚持着自己的呼喊,似乎心中的那个身影就在他的眼前。 “随水,想再为你梳发。”他想着每次为她梳发的情景不觉傻乎乎地轻笑出声,“你说得对!我是鬼,却固守着人的准则。作为一个懂礼重教的男子我本不该随意碰触你的发,可不知为何我就是很喜欢和你的身影一起出现在铜镜中。那种感觉真好!我形容不出,可就是欣喜无比。”只是这种感觉将永远地枯竭,因为他自以为是地漠视了一个妖精的感情。 “原谅我!原谅我的冲动和生气,我只是一个守了一百二十年行为礼教的凡夫俗子,我有着自己的准则,你的妖精习气我不了解。就像你需要了解人类一样,我也需要用心地去了解你。给我时间!给我时间去了解你!给我时间再为你梳发!给我时间……” 飘在空中的他任雨水模糊了自己的双眼,他只是想再见到她,其余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回来!你回来好不好?回来……” 他己声嘶力竭,全凭意志在不停地呼唤。池塘里的水翻滚着,像他沸腾的心。飘荡在风雨中的身躯几乎快要放弃,就在这个时刻一道闪电劈来,就此劈开水面,一团绿莹莹的东西升了上来。没等长流看个清楚,那团东西已升到了半空中,停驻在他的面前。 “随水!随水你没走?” 一丛丛海蓝色的毛发挡住了小妖精大半张脸,在这样风雨交加的夜晚看起来格外可怕,要不是长流有了前两次的经验准又要吓得颤抖。不过这回没了惊吓,只留下惊喜。像是怕她突然消失不见似的,他伸出双臂不顾一切地抱住她湿淋淋的身躯,将所有的礼教和规矩丢进池塘喂鱼。 随水不挣扎,不反抗,不为他曾经犯下的错误讨伐他,她只是安静地任他抱着。她太乖巧了,反而让长流的心中涌起阵阵不安。“你……你不生我的气?” “生气?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语气温和,听上去一切安好。”你抱好了吗?”瞧她多有礼貌。 “哦!”察觉自己一时激动冒犯了人家女孩子家,长流赶忙退开一只手臂的长度,不好意思地瞅着小妖精。 利用他退开的这一点点空间,随水全力以赴地抬起右脚。一阵电闪雷鸣,再睁开双眼的时候长流己经四牌八义地倒在了地上,如果你仔细看会发现他的左脸上有一块小小的鞋印,绝对与小妖精的石脚相符。 随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双手反剪在身后,她慢慢地向主楼坡去,一边走她还一边哄哄不休地说着:“生气?我怎么会生气呢?像我这么大度的水妖精怎么会因为你这个死鬼推了我一把就跟你生气呢?不会!绝对不会!相信水妖精,人家绝对不会因为被推了一把就跟水鬼生气。她之所以把他踹到地上只是因为她心情不好,所以死鬼活该倒霉。对!就是这样一一请选择相信吧! 亮堂堂的铜镜前飘着一个脸上印着鞋印的倒霉鬼在认命地梳理着姑娘家的海蓝色长发,虽然脸有些痛,可他的眼中却全无哀怨,流露的尽是欣喜。看样子,他不仅倒霉,脑袋还有点“啊达啊达”。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我以为你真的要杀了镜花小姐。”看着铜镜中她的双眸,长流认真地再次道歉。“还有,我推了你……疼吗,” “还好。”反正也踹回来了。 长流缓缓地梳着她的发,冰冷的手指在找寻着合适的契机。“那个……你真的不愿意我娶镜花小姐?。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要不是看他单薄的身体在风雨中飘摇,她早就漂到西湖中了,还会再让他为她梳发? 长流也知道娶镜花小姐这件事纯粹是他个人的私事,可他还是希望她能同意,毕竟这个机会与其说是上苍给的,倒不如说是这个小妖精制造出来的。 “随水,想听故事吗?你每次临睡前不都缠着我说一个故事嘛!现在我就给你说一个。” 她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听着他今夜叙述的催眠故事。 “从前,有一个贵公子,还有一个大家小姐,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长到十多岁,两个人之间产生了爱慕之情,便约好了要永远在一起。” 随水不明所以地问道:“像我说的那种。永远在一起'吗?” 他笑着摇摇头,将编好的发辫盘上她的额顶。“不是你说的那种朋友似的在一起,他们相约要成为世间最恩爱的一对,以爱人的身份永远相伴。” 爱人间的永远相伴和她说的“随水长流”有什么区别吗?她不懂,只能静待下文。 他按照她的意愿说下去:“他们许下了无数的海誓山盟,连西湖里的红鲤都是他们相爱的见证。那个公子满二十岁的当天,他的父母托了媒人带着许多聘礼去小姐家提亲。两家门当户对,这门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整个临安城都为这件大喜事而喧闹。 “那位公子很高兴,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他违背了礼数,偷偷带着他的爱人去西湖游玩。那一天像今晚一样风雨交加,西湖卷翻了画舫,小姐失足掉进了湖水中,那位公子为了救所爱之人不顾一切地跳进湖水中。他的爱人得救了,然而他自己却淹死在碧绿如宝石般的湖水中。 “小姐的家人在知道所有的情况后,害怕亲家找上门算账,使硬说那位公子是自己失足溺水而亡,小姐也遵照着家人的意思如是说。公子家九代单传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的娘亲在得知儿子亡故后疾病交加,没过多久就一命呜呼了。而他的爹晚年丧子、丧妻,承受不住打击,散尽家财出家成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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