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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什么?又没有人会看见我,外面那些抬轿子的都是幻影。”他梳的发很简单,可她就是喜欢,真是无奈啊!

  “你不饿吗?每天一起床就嚷着吃东西,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快去吃早餐,我把做好的细粥放在厨房里呢!”

  随水听出了他的急躁,歪着脑袋她若有所思地瞅着他。“你似乎很不欢迎我在这里啊?”

  废话!一男一女挤在这么小的轿子里,像什么样?长流自认现在已是人的身份,决不能再放任她这样下去。

  “听话!快点回去吧!”

  回去就回去,谁稀罕?随水翻了一个白眼,一个移形大法移走了自己的身形,临走前犹不忘报复地踹他一脚,长流捂着受创的胸口咳嗽连连。

  小妖精不仅妖里妖气,还不能得罪——记仇得很例!

  ☆☆☆

  “去呀!你倒是去呀!明夜当空,随水却在不停地催促,只差没伸出席子将他一脚踹到墙院那头。

  长流极没形象地抓着门槛,死也不肯松手。“明天再说吧!都这么晚了,现在去拜访也不合适啊!”

  随水跳到他的前方,指着他的鼻子问道:“你要搞清楚!白天你这个死鬼能出门吗?见了太阳你虽然死不了,可是会比死更难过,而且你这个鬼身份也会彻底地暴露。你拿什么去拜访隔壁的徐家?你拿什么去娶人家小姐?你倒是说出来听听啊!”

  她说的都在理,长流也明白自己的体质只能在这样的夜晚去拜访隔壁徐家,可他还是犹豫不前。

  小妖精不肯罢休地拉着他的手不停地晃着,“快点去啦!你还要娶人家呢!别忘了,等你跟那个丑八怪结婚、生子,百年后你可就是我的死鬼了。我们要一起修行!所以,你还是赶快去把这些烦人的过场走一遍吧!”

  “你那么坚持要和我一起修行?”

  第一次正视她的认真,长流不明自是什么原因让她如此坚定地要和他构筑“永恒”。那种坚持是属于妖精的魔法,他这个由人变鬼的俗物无法理解。“如果……如果我真的如你所料和镜花小姐走到了一起,然而等她百年过后我却不愿随你去水域,那你怎么办?毁了我的魂魄吗?…

  “你不会失信。”她的语气有着前所未有的肯定。

  她说对了,他是君子,他从不会失信。既然答应了她的计划,就等于把镜花小姐百年后自己所有的岁月都卖给了她,他卖得心甘情愿——是为了能和镜花小姐共度几十年,还是为了和这个有点古怪又很对他心的小妖精共守余岁,连他自己都难以分辨。

  作为一个孤寂了百年的鬼他只知道他要找回百年前作为一个人他本该拥有的一切,否则他真的是做鬼郡不会安心。

  “那……我去了。”

  犹豫在一点点退去,长流走到大厅门口转身望了随水一眼,像是在等待她的建议。终究,她只是扬着海蓝色的长发笑着点点头。就是这股推动力,足以将长流推出这个门口,推进一个人间女子的怀抱。撩起白袍的下摆,他迈过门槛大步走了出去,气手中有着与书生气完全不相符合的决然。

  有那么一瞬间,随水想动动自己的小拇指,那里有一根肉眼看不见的牵绊连着他脚下的锁链。只要地稍稍一动,他就会跌倒在地再也不能向这段情爱之路前行。她真的想动一动,可她不能。

  闭上眼,她告诉自己:随水啊随水,不要任意妄为,别忘了度过这人间短暂的几十年,未来的光阴死鬼都会和你共享水的精华。所以,你只能帮他不能害他,帮他娶到那个徐家丑八怪,就是帮自己找到随水长流。一切就是这么简单明了,毫不复杂,毫无疑问。

  只是,为什么身体有个地方会痛?像是被水呛住了似的喘不过气,这是为什么?

  水蓝色的身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窝在气派的太师椅里,海蓝色的发丝静静地垂了下来掩住她像被水洗刷过一遍的脸庞。她在等待一双苍白而且冰冷的手帮她拨开那分凌乱,而那双手的主人正在忙着给未来的老丈人递拜拈呢!

  ☆☆☆

  徐老爷原本正和夫人在内堂商量着要找个什么理由去拜会隔壁的一方富贾,没想到管家就兴冲冲地拿着财神爷的帖子找上门来了。虽说已是入夜时分,不过不要紧,是富人什么时候来拜访都会受到主人的热情招待。

  “水公子,您真客气!本来该我们先去拜会您的,怎好让您这么晚还亲自上门。”徐老爷打着弯腰,一副卑躬屈膝状,足以体现来客在他心目中的尊贵。

  他越是这样,长流反倒越显得拘谨。“晚辈因忙于收拾新宅,来日还要周旋生意场,故这么晚还来拜访徐老爷,实在是有失礼数,还望见谅。”

  “哪里!哪里!水公子忙于家事、国事,难免有所忽略。您于百忙之中还能想到我们这些邻居,这样的后生晚辈实在是难得!难得!”长流一个谦虚,他徐老爷就把长辈的架子端起来了。其实算起来,长流还是和他曾曾祖母一辈的。

  长流仪态大方地在客厅坐了下来,环视四周,他不禁想起百年前的那次拜访。

  那时候,徐家和他们常家都是县里的大户,富贵逼人。原先的这个客厅里挂放着唐时书画,隋时青瓷,连茶盏都是先代官窑出品。

  然而今日不同往昔,书画早已当了现钱供这些习惯了奢华的老爷、夫人。官窑的茶盏变成了普通的茶杯,里面盛放的是同样上不了厅堂的劣质茶叶。惟有那客厅里的桌椅仍是百午前的,不曾改变,它的陈旧灰暗一如这个百年家族的近况。

  “水公子,您喝茶啊!”

  老管家带点讨好的声音拉回了长流的思绪,他差点都忘了自己现在姓“水”——水长流,真不愧是那个小妖精匮乏的文采里能想出的绝无仅有的“好名字”。忆起随水得意洋洋,自我感觉不错地将这个名字宣告给他时的样子,他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问上弯去。

  徐老爷错把他的微笑当成对徐家的好感,一颗擒悦之心蓬勃而起。“水公子,您现在住常府还习惯吧?”

  “很好。”他住了一百二十年,想不习惯——很难。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徐老爷疑虑着要不要将下面的话说下去。作为一个自诩断文识字的大老爷下面的这番话一旦说出绝对会破坏他英明神武的形象,然而为了徐家光辉的未来,他似乎又不能不说。“水公子,你既然是常府的后人,那你对常家的事清楚吗?”他由试探人手。

  “听过一些。”长流暗自估摸着他要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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