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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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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过花园,越过长廊,她窜到了他所在的主楼,心里想着要用什么办法把他从睡梦中摇醒。蹑手蹑脚地靠近他的内阁,她滴溜溜地转了一圈——不在!他居然不在床塌上。是在书楼吗?随水心里想着,法力已经开始朝书楼的方向感应他的存在。 虽然认识他不是很久,但她知道这个死水鬼是个绝对的书呆子,一天十二个时辰至少有六个时辰是书不离手的。他很有学问吗?不知道!想她随水将所有的时光都奉献给了修行,能懂得经常的“常”不是长久的”长”纯粹是语言习惯,不知道的水鬼还以为她多有学问呢! 这有什么大不了,人间的女子识字的也不多啊!尤其是在这个动乱的南宋年间,能安稳地活着就不错了,还识字?想得美吧你! 奇怪!怎么使了半天的法力还是感应不到那个死鬼?随水掐指算了一算,似乎从他为她梳发以来她的法力就无法对他起到任何作用。这个作用主要是说她无法向对其他比妖精低等的存在物那样去感应他的存在,他的心思,他的灵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他在为她梳发的过程中禁锢了她的法力?不可能啊!除非他是神,否则以他的灵力绝对做不到这一步。 先不管这些,找到他再问个清楚不就得了! 随水悬在常府的上空,以她的法眼四下观察着,寻找那片苍白的身影。 在那儿!他正飘在常府南隅后花园的围墙处向对面的府院遥望着。随水记得长流曾经说过,与南隅相邻的是府县一户落破的大家 徐宅。如此夜深,他飘在半空中望着人家宅院做什么? 隐约有什么东西在叮叮终咚响个不停,好奇心驱使着小妖精施展法力遁去自已的身形,变成一团水气毫无生气地卧在长流的身边,观察他的一举一动。长流没有察觉到她的出现,仍做着每夜他都要完成的晚课——窥视。 从他的方向可以清楚地看见徐宅占地不大的花园,每晚的这个时候镜花小姐都会坐在庭院里抚琴,今天也不例外。而长流依旧像三年来的每夜,凝听着她的琴声,凝望着她的容颜。 她很美,整个容颜达到了宋人对美的全部要求,丝毫不受战乱的影响;她的发髻很美,梳着世间最流行的宫善,一看就知道经过了丫环的精心装扮;她的琴声很美,算不上精湛却足以像她的容貌一样出众——这所有的美加在一起还不足以征服长流的心,最重要的是她那张历经了百年轮回的脸庞。 太像了!简直是一模一样。 他看镜花小姐看得出神,随水却看他看得莫名其妙。他的眼中闪动的那些亮光是她弄不懂的原因所在,就像……就像海马爹爹看见海马娘亲的模样。难道这就是他对“在一起”的定义吗?他想和那个制造出叮叮咚咚声响的丑八怪在一起? 这个猜测让随水有些恼火,无形的身体有形的力量,小妖精毫不客气地伸出脚——“咚”的一声,她把长流飘在空中的身体给踹到了地面。长流在丝毫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亲近了坚硬的石板路面,鬼身体所感觉到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叫出了声:“哎哟!” “谁?” 徐宅的镜花小姐听到声响谅叫了起来:“奶娘!奶娘!你快来啊!” 听见小姐的惊呼,年迈的奶娘匆匆赶来,“怎么了,小姐?怎么了?” “有人!围墙的那边有人!”镜花小姐花容失色地壤着。 老妈妈立刻上前安抚了起来,“小姐,你一定是听错了。隔壁以前是常府的院落,自从常府公子淹死后,常家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出家的出家,常府早就空了,怎么会有人声呢! 镜花小姐依然疑惑重重,“那……那要是其他人混进空着的常府院落呢?” “这不可能。”老妈妈一下子否走了小姐的猜测,“常府空了百年,听说以前也有人进去过,可最后都慌慌张张地逃了出来。常府是大户,家里除了护院一定遍布机关暗道,就是为了防歹人的。现在常府虽是荒了,可那些机关一定还在,没有人敢进去的。而且据说常府的老爷在出家前将家财散尽,到现在还有不少人在每年的清明为常家的坟头上灶香,叩个头,感谢常家的大恩大德呢!冲着常老爷的恩德,冲着常府再无值钱的玩意儿,从没有人去打常府的主意。百年都这么过来了,如今怎么会有人闯进去。小姐,你就安心吧!” 镜花小姐这才渐渐平静下来,“奶娘,既然常家曾经那么风光,他们家的公子又怎么会淹死呢?难道都没有仆役跟在他后面吗?” “这都是百年前的老事了,那时候奶娘我都还没打娘胎里出来呢!,谁还记得那些个糟糟事?不过……听说常府公子的死跟你曾曾曾祖母有关。” “我的曾曾曾祖母?”镜花小姐显得很吃惊,“就是画像里那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曾曾曾祖母?” 老妈妈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大概是吧!谁还记得清楚?小姐,你该回房安寝了,明儿个老爷不是请了表公子来府里坐坐嘛?八成又要你过去陪着,我看老爷是把表公子当成姑爷看了。表公子好是好,就是家底不够厚实,虽说现在当个官,可万一过些年仗打得再厉害些,世道再乱些,这个官终究是当不长的。不比那些经营北方皮毛、南方珠宝的那些商人,那个殷实……” “奶娘……”镜花小姐害臊得脸部红了大半,可眼神中分明写着少女的情潮。不管怎么说,这是关系她终身幸福的话题。 在一道围墙相隔的另一边,另一个关于幸福的话题正在悄悄展开。 ☆☆☆ 你以为水鬼就没有痛觉神经吗?你以为死鬼就不会受伤吗?你以为鬼丈夫就没有自尊吗? 长流一边揉着疼痛的身体一边在心里暗暗抱怨着,除了这些丝毫不起威胁的埋怨,他最多也只敢拿眼瞟上几下害他屁股受创,腰部扭伤的罪魁祸苜,再不敢有任何的怒气,因为此刻,那个小妖精蓝盈盈的跟正泛着恐怖兮兮的妖火,看起来比他这个莫名其妙被妖精法力从高空中踹下的受难者更加怒火中烧。 难道他被她弄得如此狼狈不堪还对不起她随水小姐了?天理何在啊? 受不了她所散发的妖气,长流识趣地先开口:“你把我从那么高的地方踹下来总该有句解释吧!”我都不要你道歉了,给点“骗鬼”的解释总可以吧!长流越来越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很没尊严。 他不提还好,这一提反倒让她火冒三丈。随水卷起水袖,露出实在不够力量的手臂嚷了起来:“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把你从空中踹下来?你做了些什么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啊?居然还有脸问!” 长流羞赧地红了大半张脸,局促不安地搓着双手喃喃:“你……你都看到了?其实我……” 说起这个长流的确很不好意思,再怎么说他也是满腹经纶的饱读之士,生前是翩翩君子,死后也谨遵礼仪之道。但是,两年前一次无意目睹镜花小姐的容貌后,他那长埋了百年的回忆便如潮水涨起,退潮之日遥遥无期。每夜飘在空中,越过围墙凝望她,凝听她的琴声成了他必做的晚课。他就是忍不住,忍不住不去看她。这一习惯即使在随水入住进来也克制不了,这才做下今夜如此丢脸的举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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