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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斜日得出了一个结论,“你宁愿娶我,也不愿我留在这里?”

  准确说,他不愿她留在他的地盘,也不愿娶她。可他们已然孤男寡女共度一夜,若她真要他为她的名誉负责,他也只有娶她。

  点点头,他承认她的判断没错。

  “那……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斜日掀起被子,当着他的面,仅着单衣,光着脚就下了地。

  她这是要走?看她单薄的身形,骆品又心生不忍起来,“要走也不急于这一时,吃了早饭再离去吧!我也好去渔民家里为你买身御寒的衣物。秋风渐起,还是穿暖些好。”她一个人出门在外,生起病来旁边连个端茶递粥的人都没有。

  “不用麻烦了,你拿件你的衣裳给我就好。”斜日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认真地对他说,“我不嫌你脏。”

  喝!好大的口气。为显我革嫫王朝的好客之风,骆品决计不跟她计较,抄起自己不常穿的一件青衫递给她,“你好生披着,小心着凉。”

  他的衣裳真大,穿在她身上都拖到地上了。斜日一手扯着衣角,一手拉着他,“我们拜堂吧!”

  “什么?”他的下巴直接掉到了地上,“你不是说不介意吗!你不是说不给我添麻烦吗!”

  “对啊!我不介意,可你介意呀!为了不给你的心情再添麻烦,所以我委屈点,嫁你好了。”

  她居然还是一副很勉强的口气,好像他求着她嫁他似的。骆品的后脑勺开始抽痛,“你不用委屈自己,你完全可以不嫁给我。”只要你从这扇门里走出去便成了。

  “可我想赖着你啊!要是你觉得我不嫁给你,你也肯让我赖,那咱们拜不拜堂无所谓。”她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态度,叫他的疼痛从后脑勺蔓延到前脑沿。

  他扶着桌沿坐下来,觉得自己的精力一下子被她懈怠完毕。再跟她对峙下去,他连投江的冲动都有了。“你……你到底想干吗?”

  斜日咧着嘴笑得开怀,单纯而直白地把她的决定丢给他,“赖着你!”

  至于成不成亲,他去决定好了!她做人很公平的,她决定一件事的同时,总会给别人一点选择权。

  娶她或让她赖上他,随便他喽!

  他的决定就是:成亲。

  谁让她赖定他了呢!

  成亲仪式很简单,先拜天地,他们朝水面拜了拜,谁让他们倚水而生呢!

  二拜高堂,他的高堂在北边,说是他爹娘都葬在北边。

  夫妻交拜,他朝她拜了拜,她大大方方地冲他点了个头。

  这不是敷衍他吗!

  骆品忍不住拿起教训的口吻,“这是拜堂仪式,哪能这般偷懒?虽说你不是革嫫人,但所谓入乡随俗,你也得跟随了我们的习俗才是。”

  这么麻烦?早知道就不跟他成亲了,赖着他,看他能怎样。斜日义正词严地为自己辩解,“我可以拜你,不过……我怕你受不起。”

  “胡说!”这拜堂仪式尚未结束,她就拿出妻权来压他,这日后还了得?

  瞧他那副坚持状,做人何必太坚持呢?

  斜日双膝及地,作势要朝他下拜,她下巴刚低了点,原本晴朗的天空刹那间便电闪雷鸣,却不见半点雨滴。

  当真他受不起她一拜?

  她笑笑地抬起眼斜眯着他,“还要我拜吗?”

  真是出鬼了,才刚成亲,就被她的势头压住,这日后两个人的生活怎么过?算了!算了!就这么算了吧!

  礼成!

  这就算成亲了?

  没有红烛,他的水榭只有油灯;没有红纱账,她说红色看上去很丑;没有时鲜瓜果,他没有闲钱去买;没有新衣新褂,她穿的还是那身白衣;没有亲朋好友,他急着娶她,以避渔民们的指指点点。

  所谓的新房就设在水榭里,伴着水流,听着鱼跳。在斜日看来,跟无名无分也差不多。

  只是,她拥有了他的怀抱。

  从此以后,斜日跟着骆品在水榭里过起了隐世生活。

  他身着青衫,一身书卷气。可他不想当官,也不想入世。他认为这才是青族读书人该有的生活,他以为只有这样清心寡欲的生活才能保持青族人清高自得的个性。手上没几个钱,他们的日子过得很清贫——他只允许斜日用这两个字形容他们连点油水都不见的生活。

  平日里,骆品拿着书卷坐在水榭旁钓鱼,得了几尾鱼,再去山里摘点菜,一日的生活便有了着落。

  斜日倒也好养,有东西吃,她就吃,没东西吃的时候,她多半躺在摇椅上晒太阳,仿佛这样就能忘了饥饿。

  没衣裳穿,她就将他宽大的白衣单衫套在身上,日子长了,周遭的渔民都知道六先生家里有个好吃懒做的白衣媳妇。

  一帮渔民兄弟笑六先生识人不清,随随便便娶了个懒婆娘回家,不仅不会拾掇家事,还要男人跟在后面伺候她——六先生实在愚蠢。

  也有多事的女人找上门来跟斜日闲扯,指点她如何驭夫,最好能将夫君推出家门,考取个功名,换上一身象征权势的银衣荣归故里,也好让她成为官家夫人。

  斜日耳朵里听着,一转身就忘了个干净。即便饿得饥肠辘辘,开始祈祷哪条笨鱼自动跳进他们家的灶台,她也不会跟骆品说一句“去考功名,去做官”。

  有时候骆品有点奇怪,这讨回家的媳妇怎么跟平常人家的女子不大一样?

  别人家的媳妇希望丈夫有权有势,有钱有宅,她一无所图,只要霸着摇椅有日光可浴便已知足。思来想去,他只得到一个结论——

  异族女子,与我族人果然不同。

  骆品本以为他和斜日的夫妻生活会一直在水榭里持续下去,直到她为他奋力生儿子的那天,一场淅淅沥沥的雨将他们的清贫自在彻底打乱。

  “骆品,我跟你拼了!”

  你以为他们夫妻下雨天没事干,躲在水榭里打架吗?

  错!那是她一边努力生孩子一边喊着加油的号角。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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