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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落星所有的举动简直是欲盖弥彰,而她越是这样做就越说明,她也无法将你单纯地当成一个哥哥。”她的这种心理柳燕脂可谓是最明白的一个,因为恶女自己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这么说,其实落星和我……”所有的片段快速地在海沧浪的脑海中闪现,他突然发现了很多他以前从未认真咀嚼的问题。

  落星将燕脂推给他,他为了她的幸福,将骆上天介绍给她。这两者之间竟有着奇异的相似,难道她的心也和他的一样?

  “先别激动。”柳燕脂一把拉住他,生怕他一个冲动就此飞得无影又无踪,“你打算怎么处理骆上天那个家伙?”

  海沧浪耙了耙头发,一脸茫然,“上天他怎么了?”

  “你不是把他介绍给落星了吗?”当她是白痴啊!她虽然不是医院里的人,可对这些消息她可灵通得很呢!“你打算怎么跟落星解释?”

  “不用解释,上天说落星只是将他当成普通的同事而已。”

  “这是骆上天那个家伙说的,可不是落星说的。”柳燕脂笑得有些奸,她在心里暗暗诅咒着自己的敌人:丑男啊丑男,当初你出卖我,现在也轮到我来好好整整你了吧!

  海沧浪仍旧不明白她的意思,只能一双眼紧瞅着她。

  柳燕脂轻咳了两声,这才慢慢道来:“你想啊!骆上天对落星本来就有一种很特别的感情,现在你和落星正是问题多多之时,他一定会对落星加倍的好。落星又是一个善良、可爱的小女孩,说不定心里一感动,就此接受了骆上天那个痞子。”

  她的话还未说完,海沧浪的脑海中就勾勒出这样一副画面——

  神圣的教堂上,落星穿着雪白的婚纱站在红毯的这一端,他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踏着圣乐,他要亲自将落星的手、连同她的终身幸福交给红毯另一端圣坛前的那个男人。而那个男人一脸的嬉皮笑脸,时不时地还贼笑几声,然后那个男人痞痞地从他的手中抢过落星,丢出一句: “从今往后,樊落星就是我骆上天的了——哈哈哈哈!”

  “我不会把落星交给他的!”海沧浪猛地站了起来,他严峻的神情和怒吼的声音让咖啡屋里所有的客人齐齐地盯着他。在众人的注视中,他奔出了咖啡屋。

  然后大家将剩余的目光丢给了柳燕脂,她尴尬地笑了两下,低下头用咖啡杯遮住了半张脸——这个死海沧浪做出这么丢脸的举动,害得我都跟在后面成了小丑。不过一想到那个丑男今后的日子会格外地五彩缤纷,她就觉得这点痛苦她还是可以忍受的。

  骆上天你这个丑男,就等着接招吧!

  离开了咖啡屋,海沧浪一路往家冲,准确地说他是要住家的对门冲。等不及电梯,他—口气冲到七楼,站在东施公寓的门口,他让全身的勇气上行汇聚到右手的食指上。然后——手指按上了门铃,一刻也不松开。

  过了好半天,他终于听见了脚步声,随后门被拉了开来。他抬头一看——男人?!一个睡眼惺忪的男人立在了他的面前,他甚至没来得及穿上衣。

  海沧浪定睛一看:这个男人的五官非常深刻,像刀刻出来似的。他的脸上也有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狂傲之气。这份狂傲盘旋在他的眉宇间,挥之不去,似乎天生就属于他。海沧浪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绝非一般等闲之辈。

  就在他打量对方的同时,眼前的男人双手环胸,倚着门栏时不时地也会扫视他一眼,像在琢磨他的身份。

  时间仿佛静止了,两个男人就这样彼此对视着,谁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恰在此时,樊落星穿着浴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她首先见到的是那个狂傲不羁的男子。

  “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顺着男子的眼神,落星看见了站在门外的海沧浪,她先是一惊,随后淡淡地笑开了,“沧浪,你回来了?找我有事吗?怎么站在门外,进来坐啊!”他来得太过突然,一时间她忘了自己已经决定称呼他“沧浪哥”了。

  一个睡眼惺忪的男人光着上身走出来开门,落星又穿着浴袍从浴室里出来,刹那间海沧浪做出了他最不愿意做的判断。

  手一伸,他将落星从男子的身后拽了出来,“跟我走!”

  “什么事啊?”落星发觉他的怒气不同寻常,是发生了什么事吗?难道燕脂发现了什么跟他提出分手?这个信息以光速钻入了她的脑海中,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跟我走!”海沧浪没有解释,他也不想当着这个狂傲不羁的男子的面解释。他只想将她带入一个单独的空间,而最近的空间就是对门他自己的公寓。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冷眼旁观的男子突然动了动嘴皮子,“你认识他?”这句话他是冲着落星问的。

  落星转过头给他一个宽慰的笑容,“他是沧浪哥,和我一起长大的大哥哥。你别担心,回去睡吧!”

  她的话让海沧浪的怒火愈燃愈烈——一起长大的哥哥?在她心目中,他只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哥哥?她还叫那个男的不要担心,回去睡吧?为什么?为什么才几天的工夫,一切的一切就都走了形,找不到原来的感觉,也回不到原来的位置。

  他们再也走不到从前的那条路上,再也走不回去了。

  这究竟是好或是坏?

  海沧浪一只手掏出钥匙转动着门锁,另一只手却紧紧地抓着她不肯放开,好似一松手,她就会被别的男人抢走了似的。不知道是他太紧张,还是愤怒的火焰太过炙热,钥匙转动了半天可就是打不开锁。

  对门东施公寓里的那个男子也不说话,只是靠着门栏静静地看着海沧浪莽撞的动作,就像在看一出经典好戏。

  “我来吧!”落星接过他的钥匙试了试。

  门应声而开,同一时间东施公寓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当一扇门打开的时候,总有另一扇门关上。乐观的人会反过来想,当一扇门关上的时候,总有另一扇门打开。

  当海沧浪和樊落星怎么走也走不回当初那条兄妹情深的道路,就必定有另一条路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关上房门,樊落星还在研究着手里的钥匙,“沧浪哥,这把钥匙很不好开吗?要不要送到配钥匙的地方修一修?”

  站在她身后几步之远的地方,海沧浪痴痴地凝望着她胖墩墩的身影。他不明白,他不明白她这肥胖的身躯里到底蕴涵了什么样的力量,竟能给他带来如此大的吸引力,让他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一直到二十二年后的今天就是放不下,甩不开。

  落星一个劲地研究着手上的门锁和钥匙,完全没有注意到海沧浪奇怪的眼神。摆弄着这一锁一开的玩意儿,她的好奇心起来了。

  “沧浪哥,你说这锁和钥匙是不是很奇怪?一个锁住、一个打开,两样物件却又要完美地结合在一起,而且这个锁只能用这把钥匙来打开。没了钥匙,要么就是锁打不开,要么就得废了这把锁。若没了这把锁,钥匙也就没有了任何作用,只能将它丢弃。你说是不是?”

  她转过身去望向他,这才发现他的神色有些古怪。像为了什么事所困惑,又像是在徘徊着什么——“你……怎么了?”是因为感情的事吗?他和燕脂起了冲突?因为她……还是燕脂看出了什么?

  这些丝丝缕缕的纠缠将她的心困得紧紧的,他越是不说话,她就越是忧心忡忡。上前一步,她走到了他的跟前,“怎么了,沧浪……”

  在那个“哥”字还没有发出的时候,海沧浪伸出双臂将她困在了怀中,“不准你叫我哥哥,我不是你哥哥,我也不想当你的哥哥!”

  “沧浪……”落星想抬起头望向他,可他的拥抱太紧密,她的身体又太胖,她无法找出一丝半缕的空间投向他的神情。不能用眼睛看,她可以用心感觉。她感觉得出,他好奇怪,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很不寻常的事情?

  拥她在怀,他已失去所有的理智。从小到大他不知道抱过她多少次,可这一次的感觉却不一样。他觉得在怀中的不是他的胖妹妹,而是他追寻一生的瑰宝——这种感觉让他舍不得放手。

  他的手臂越来越紧,落星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强。她想到了燕脂,想到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不自觉地,她开始挣脱,想逃出他的拥抱,“放开我!你放开我……”

  她越是挣脱,海沧浪就越觉得随时会失去她,再一想到出现在东施公寓里的那个狂傲不羁的男子,他的恐慌更加剧烈。不仅不松开手,他还加大力度更加顽强地将她困在了怀中。

  “我不放!这一辈子我都不会放开——你是我的!你是我一个人的樊落星!你是落入海中的繁星!你只为我一人而落,没有人能承载你——骆上天不行!那个男的也不行!谁都不行!只有沧浪能拥抱落星——只有沧浪!”

  他的感情太过霸道,太过突然,也太过强烈。落星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能任他为所欲为。她的脑海中一片混乱,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承受不了。

  下一刻,海沧浪滚烫的热唇占据了她粉嘟嘟的流采。他的吻霸占着她的,怎么也分不开,一丝一毫也分不开。

  在这陌生的感官世界里,落星的理智与判断终于回来了。她圆咕隆咚的大眼接触到鼻息间的海沧浪,顿时吓呆了。

  在清醒的下一刻,她选择了昏倒。将所有的问题和困扰都交给了海沧浪,她要去第六感的世界中寻找答案,并做出自己的决定与安排。

  望着怀中瘫软的胖妹妹,海沧浪觉得自己的人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烦。他更知道,既然这麻烦是自己选择的,就不能有丝毫的退缩。他惟一担心的是,越过了这片泥沼地,前方真的会是一片艳阳高照吗?

  抱着樊落星,海沧浪停在了东施公寓的门口。他必须将她送到她的房间内,毕竟男女有别,穿着浴袍的落星实在不适合待在他的公寓里。

  只是,一想到公寓里的那个男人,他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心里更不是个滋味。

  按下门铃,开门的依然是那个狂傲不羁的男子,不过这回人家已经穿上了一件黑色的T恤。他略瞥了一眼昏睡在海沧浪怀中的落星,身体一侧将他让了进去。

  将落星放到她自己的床上,海沧浪小心翼翼地为她盖上薄毯,站在房间的门口,他静静地望了她一会儿,这才关上门,走到了客厅。

  那个男子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缓缓地走到他跟前站定,海沧浪凭借身高的优势俯视处于下方的他。紧握着拳头,海沧浪一字一顿地咬出一句话:“落、星、是、我、的。”

  男子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地笑了起来,刻意地压低声音,他还了对方一句:“她不是一包烟,不属于任何人。”他现在正处于戒烟阶段,烟瘾—上来他把什么都跟烟联系到一起。

  可他的回答却无法带给海沧浪满意的感觉,他对上那狂傲的目光,毫不退缩地呐喊了起来:“落星是我的落星,你这个狂妄的男人休想抢走她!”

  “该死!”狂傲的男子低咒了一声,他用同样低沉的声音命令他,“闭嘴!我让你闭嘴你听见了没有?”

  海沧浪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尤其在这种时候,他更不会有丝毫的让步。冲着面前的陌生男子,他大叫了起来:“我和落星在一起二十二年了,我照顾她、保护她、关心她、爱她!你算老几,你凭什么跟我抢她?”

  男子显然被他激怒了,猛地站起身,他挥起了拳头——海沧浪还没来得及看个清楚,重重的一拳已经将他揍到了一旁。他的身体压向沙发旁的花架,一阵巨大的声响随之爆发了出来。男子无奈地抹了一把脸,此刻他觉得自己失败到了极点。

  就在此时,另一扇房门打开了,丑丫头沐暖日穿着睡衣,带着一脸疲态恍恍惚惚地走到了客厅,脚踩云端的她还不忘询问巨响的来源:“发生什么事了,狂客?”

  “没什么。吵到你了?”被称为“狂客”的狂傲男子手一抬将暖日抱到沙发上,他的手顺势探上了她的额头,“温度还是有点偏高,再去睡一会儿吧!”

  “不要了。”暖日咕哝了一声,靠着他的身体,极力让自己的神经清醒一些。

  听见“狂客”这个称呼,再看到他和暖日的相处模式,海沧浪一惊,“你……就是索狂客?”他就是那个狂傲不羁、最终却栽在丑丫头手上的索狂客?他没有亲眼见过他,可他的名字却让他至少听了几十遍。

  暖日瞥见倒在一边的海沧浪,睡意在一瞬间消失了大半,“‘老母鸡’,你来了?你怎么不坐沙发,坐在地上?快起来啊!”

  索狂客将暖日抱到一边,走到海沧浪的身边伸出了手,“我是索狂客——暖日的未婚夫。”

  “我是海沧浪。”海沧浪不好意思地伸出手,两只男人的大掌紧握在一起。

  索狂客顺势一带,将他从地上带了起来。“遇到麻烦了?”

  海沧浪点了点头,脸上竟是沉重之色,“这一生我从没遇到过如此大的难题。”

  “难题不是死题,只要想办法依旧能解得开。”对海沧浪和落星之间的事,索狂客从暖日的口中依稀知道一些,刚刚又看了那么精彩绝伦的事,他已能猜出大半。

  “你们在说什么谜题啊?”将端来的水递给海沧浪和索狂客,暖日也跟着坐了下来。

  暖日是落星的好姐妹,她又非常的冷静、聪明,海沧浪想听听她的高见,“暖日,你觉得我跟落星之间是什么关系?”

  暖日丑丑的脸上那对灵动的眼珠子一闪,她找到了问题的答案,“你们之间不是朋友,不是兄妹,也不是情侣。”

  她的回答让海沧浪更加彷徨,低垂着头,他紧握的手表明了他心中的不安。

  “如果你跨出了那一步,你和落星就很可能成为人人羡慕的情侣。但你只要跨出了那一步,你和她就永远回不到兄妹的关系。可现在呢!你一只脚跨了出去,另一只脚还留在原来的位置,面对这种状况,无论你停留在原地的那只脚是否跨出去,你和落星都当不成兄妹,做不了朋友。”

  “为什么?”海沧浪不明白,为什么走到最后他竟失去了所有的方向,只剩下盲目的前进。

  暖日微微地叹了口气,平时看起来挺机灵的男人,怎么一到这时候就犯糊涂?就跟她旁边的这位一样!

  “因为,原来的那种感觉已经被你们在有形无形的逃避、闪躲、彷徨中用尽了,现在剩下的只有二十二年的时间所累计的信任与依赖。是让它们变成回忆,还是让它们化为爱——只有你和落星能作决定。”

  “你认为落星会作出怎样的决定?”这个问题海沧浪在不停地问人与自问,可自始至终他也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对他的问题暖日只能翻了个白眼,“‘老母鸡’,你的脑袋里装的是鸡脑吗?这种问题你应该自己去努力创造答案,而不是跑我这儿来拣现成的,我不是落星亦不是神,你让我怎么回答你?”

  想想也是,海沧浪傻乎乎地向大门口移去,走到门边他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他向暖日交代了几句:“落星昏倒了,你有时间进去看看她。”

  “她怎么会昏倒的?严重吗?”暖日的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海沧浪想了想,总不能把那么丢脸的事给抖出来吧?摆摆手,他随便找了个原因:“她吓昏的。”

  抛出这句话,他的眼睛正好对上索狂客的。那眼神有着洞悉一切的了然,两个大男人就此心照不宣。

  送走了海沧浪,暖日瞥见沙发上的索狂客,他的眉目、唇角间似乎洋溢着一份浅浅淡淡的笑容。推推他,她好奇地问道:“你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高兴的事没有,不高兴的事倒是有一件。”他的表情说变就变,上一刻还是眉飞色舞,下一刻已经乌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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