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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长安并驾齐驱的城市——洛阳,由于交通便利,聚居着从国内外各地来的商人。城南的晴丰市,每天更是挤满人潮,商家们笑呵呵地忙着送往迎来。可是有家“利通行”却大门深锁,接连好几天都放弃大发利市的机会。

  利通行是家经营南北货的商号,透过潜运之便,将南方生产的绫罗锦绢等高级丝织品源源不断地向关中输送,同时也跟经常往来于丝路的胡商合作,销售西域的名产。

  利通行的老板不过才二十三岁上下,虽然开业不到两年,但由于做生意诚实无欺,货色又足,使得来往的客人络绎不绝。可是这几日却不见他开门做生意,许多吃了闭门羹的客人在门外蹙眉叹息,纷纷暗中忖测。

  利通行的老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们担忧地想。要不然几乎是全年无休的商号,怎会突然接连几天不做生意?

  事实上,利通行的老板的确出了事。

  推开深锁的朱红色大门,绕过店铺、仓库,走进小巧的花厅,一个年轻人正愁眉深锁地和一个中年妇人隔着圆桌对坐。

  “都赔光了吗?”中年妇人颤声地问。

  “孩儿不孝。”年轻人沉痛地回答。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运送江南那批货的船在徐州和另一艘货船相撞,我们的货就这样沉了。而我们跟胡商订购的那批宝石也在路上出了事,现在还不知道拿不拿得回来。”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余凤英听得晕眩不已,她捂住胸口,顺平了急往脑门子冲的一股气,闭目沉思应对之法。

  她省吃俭用了一辈子,才筹足银两让儿子开业做生意。景武也很争气,将生意打理得蒸蒸日上,她心想,指望的那一天也许能在有生之年看到;没想到竟然祸从天降。现在,他们非但不能出十三年前的那口怨气,还会破产、背负债务,叫她将来有何面目去见死去的丈夫?

  她想起二十三年前的往事。当时她是个随父兄打家劫舍的女贼,因为身负重伤而昏倒在路旁,幸被行商经过的赵守礼所救。

  她感念赵守礼的救命之恩,又心仪他的翩翩风采,终于在一个良宵花月夜委身相许。她甘愿做小,随他返回龙凤山庄,却没料到他的元配妻子不但不肯接纳她,还和守礼大吵一架。

  赵守礼另外买了一栋屋宇安置她,两人缱绻恩爱,度过了一段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那是她这生中最快乐的时光,直到守礼过世后,她的悲惨日子才来临。

  首先,那个狠心的女人不准他们母子祭拜守礼,任她和景武跪在山庄门口三天三夜也不搭理。后来,又用尽千方百计将他们母子逼离长安。她带着景武颠沛流离了许多年,才在洛阳落脚。

  靠着守礼留给她的微薄财产,和在长安时学会的针线功夫,她勉强挣了些钱扶养儿子长大成人。

  景武孝顺又勤快,先跟着商行老板南来北往地跑了几年,才攒足钱开店做生意,这一两年倒也干得有声有色,只是没想到会突遭大祸,将所有的钱赔光。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余凤英叹了口气,心疼地看向儿子纠结的眉宇。

  “现在只有把店顶出去,先还了债再说。”景武无奈地说。

  “秀玲知道这件事吗?”

  “我还没告诉她……她怀了身孕,我怕她受不了这个打击。”景武想到妻子娇弱的身子,心中的忧惧不由得加深。他本来还打算另外买栋房子让母亲和娇妻居住,免得一家人全挤在窄小的店铺之内。现在一切都泡汤了,搞不好连这点栖身之所也没了。

  “我看这件事情……”余凤英沉吟了一会儿,心中终于有了决定。“我们回长安。”

  “回长安?!”景武错愕地说。

  “是的,回长安。”

  “回长安做什么?”

  “我们到龙凤山庄去。”

  “娘,我们怎么可能回去?您难道忘了当年大娘是怎么对我们的?她把我们排拒在庄外三天三夜,任我们在外面挨饿受冻,还把我们赶离长安!她不可能会接纳我们的。”景武激动地说出实情。

  “可是你终究是赵家的二少爷,你有权拿回属于你的一切。再说,现在可能是你大哥当家,景文那个孩子天性纯良,你记不记得当年他还偷偷塞了粒馒头给你吃?”

  “大哥虽然待我们很好,可是大娘她……”

  “事情已经过了十三年,她不应该再记恨……”

  “娘,她如果不记恨,就不叫宋青莲。”景武忿忿不平地说,“她可以隐忍十年,直到爹死后再对付我们母子,怎么可能过了十三年就将这件事忘掉?她心肠狠毒……”

  “够了,景武。”余凤英恼怒地制止儿子。“再怎么说她都是你大娘,我不准你再批评她。其实当年我跟你爹也有错,我们不该在尚未得到她谅解之前就先行拜堂完婚。你大娘她……她是个千金小姐,虽然心眼小,但好歹也帮你爹兴家立业,龙凤山庄有今天,她居功厥伟。娘也是女人,自然了解她的心情。有哪个女人甘心见到丈夫移情别恋、另结新欢?她只是忍不下这口气而已。”

  “可是她把我们赶离长安……”

  “因为她认为我们的存在对她而言是种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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