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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如果昨晚入睡时,妻子在他枕边说的话属实,花捷难得的亲切就不是没理由的。

  “徽音公主今早召我入官,还留我一块用午膳。她不断夸赞慧儿娴雅温柔,暗示希望能有这样的媳妇。老爷,徽音公主恐怕是看上我们慧儿了。”

  “嗯。”当时他听得昏沉沉的。

  “东宁侯人品俊逸,又是皇亲国戚,是京中贵人争相巴望的乘龙佳婿人选,与我们家又是门当户对。况且为了千艳,慧儿的婚事已耽搁了,有哪家的姑娘到十七岁仍未订亲的?老爷!这门婚事我们要把握呀!”

  “……”

  “我就在纳闷在满朝文武大臣家的闺阁千金中,太皇太后和徽音公主何以特别青睐咱们家慧儿,三番两次的召她入官。就连我这样的一品丞相夫人,她们一年也难得召见一次呀。我猜想有可能是朝阳公主与慧儿亲近,引起了太皇太后的关注,才会在那一年宠召了慧儿,或许那时候和东宁侯在宫里见了面,东宁侯对慧儿一见锺情,他是太皇太后最疼爱的外孙,太皇太后爱孙心切,才会不时召慧儿进宫,好让两人能时常见面……”

  这番话把他的睡意全赶跑,坐起身,瞪向妻子。

  “夫人是不是听到什麽了?”

  虽然千慧极为孝顺、贴心,可他因为公事繁忙,无暇多与自幼离家的小女儿相处,只知她在回家不久後,朝阳公主便找上门,两人的神情颇为亲热,之後更是往来密切,至於两人为何会认识,千慧只含糊说是到庵堂里上香时,巧遇定国公夫人携朝阳公主前来,两人一见投缘才相识的。

  而她时常入宫……那是种荣宠,他从未多想,更没料到会牵涉上东宁侯花朝……

  “也没什麽。只听说慧儿进宫时,东宁侯常常弹琴给她听。”赵妻避重就轻地回答。

  “这……”还没什么?一个男人弹琴给一名芳华正茂的少女听,还能没什麽吗?他不由得对妻子的轻描淡写不以为然。

  “两人只要发乎情、止乎礼,咱们做父母的就睁只眼、闭只眼吧!而且慧儿已经十七岁了,我也问过她的意思,看她羞人答答的模样,我便知她不反对这门亲事。”

  “可是……”

  “再说,徽音公主已经够体恤我们了。如果不是千艳的婚事因泰儒的母丧而延误三年,说不定已遣人来说媒了。”

  然而,这些话还在耳里、心里打转,尚未做出结论,隔一日花捷便派人送上拜帖,说有要事跟他商谈。

  他与花捷既无私交,有什麽私事可谈?除非他是为花家的唯一血脉、徽音公主的独子花朝而来。

  宾主入座後,赵政道殷勤请客人品茗,注视著花捷那张刚毅、没什麽表情的脸,知道他正等待自己开口询问来意。

  “宁国公说有要事商谈,不知是什么事?”他缓缓道。

  “本爵不擅长拐弯抹角,就跟右相直言了。”花捷的声音平稳轻柔,却拥有一种让人不得不倾听的权威力量,“我这次来,是为舍侄花朝说亲。”

  “东宁侯?”赵政道眼中有抹了然。

  “确是。朝儿对右相的三千金仰慕已久,徽音公主也很喜欢她,希望能与右相缔为秦晋之好。不知右相意下如何?”

  “东宁侯文武全才,又是当今圣上的表哥,照理讲……”

  “右相话中有话。”花捷不豫地挑起一道眉,在他的想法里,赵政道没有欣然应允婚事已是意外,居然还意有所指。

  “宁国公别误会。东宁侯能看上小女,是小女的福分,这桩婚事,是小女高攀了……”

  “无所谓谁高攀谁。花朝因父荫而封侯,赵小姐贵为右相千金,可说是门当户对。还是右相认为,比起勇王府世子这样的大女婿,花朝是有些不及?”

  这句话虽是说得不愠不火,却是暗藏不快。赵政道这样久经世事的人,自是听得出来。

  “宁国公言重了。”他的神情严肃了起来,虽然面对的是身负绝艺、取人性命只在弹指之间的御林军统领,他亦是不卑不亢。“别说本相非是嫌贫爱富的势利人,就是东宁侯的家世也是无可挑剔,何况又有宁国公亲自上门提亲,本相并无拒绝之意。”

  花捷神色稍霁,“那是本爵误会了。右相对这桩婚事若是乐观其成,我将禀明徽音公主,她打算请皇上赐婚。”

  “能蒙皇上赐婚是赵家的光荣,然而,比起东宁侯是否能在除去父母的庇荫、皇亲国戚的身分下,像他父亲一样,为国、为皇上尽忠效力,反而是本相更看重的。”

  听出他的话中有话,花捷只以眼神示意他说明。

  禀退身边伺候的仆从,赵政道的表情更严肃了。

  “宁国公是两朝元老,又是太上皇与皇上的心腹,而赵某蒙皇上亲自拔擢,担任右相一职已三年,你我对天朝都是一本忠心……”

  “右相直说吧。”没心情听人废话,花捷冷淡地催促。

  知道他的脾气,赵政道不以为忤,轻扯嘴角後接著道:“本朝虽是猛将如云,但这些猛将大部分都在您、勇王、及定国公所统率的军队体系管辖下。您所统率的三万御林军负责保卫皇城和皇上。勇王麾下有六万精兵戍守京畿,定国公的十万天龙军分别驻守在河西、河东两郡,其馀的兵马则由兵部节制,在有战事时,方决定统领。定国公又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十万天龙军跟著他东征西讨,可说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为定国公赢得不败战神的称誉。”

  “你是怀疑这里会有人不忠於皇上吗?”花捷的眼光转冷。

  “宁国公误会了。不管是您、勇王,还是定国公,都是曾辅佐太上皇扫平叛党的股肱良臣,本相岂有资格质疑三位的忠心?本相是认为,天朝太倚赖定国公的军事能力,定国公正值盛年,是没什么可忧虑的,但等到定国公年事已高,除了他的义子戴少将军外,本朝已无人能驾驭天龙军了。本相一直主张军队要由朝廷统一节制,若有战事,朝廷再派遣适当的主帅统驭,而不是让某支军队由某人专属带领,这样若主帅忠心则无虑,要是主帅有异心,将成为朝廷的心腹之患。”

  “所以?”

  “放眼本朝,在年轻一辈的武将中,可说是无人能与戴玥并驾齐驱。本相并非质疑戴少将军对朝廷的忠心,而是忧虑要是戴少将军有些什么事,无法担任统帅时,谁能替代得了他,统驭天龙军!东宁侯文武兼备,论才智亦不逊戴少将军,只是不像戴少将军自幼跟随在定国公身边,尽得他的真传罢了。如果能给他同等的机会,相信东宁侯亦可成为本朝的名将,宁国公以为否?”

  花捷总算弄清楚他的意思,原来他并非嫌弃花朝,而是对他有更高的期盼。

  “你希望我怎么做?”他不动声色地问。

  “本朝的属国酉里国日前遣使向朝廷请求出兵助该国平定内乱,皇上已决定由定国公率军救援。本相的意思是,东宁侯若能跟随定国公前去,对他未尝不是个磨练的机会。”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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