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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我是说真的。”梦依摸摸鼻子笑道:“嫁人京城後可别忘了我,若是遇到什麽文武全才、相貌又不错的家伙,麻烦请他同情一下我好吗?”

  “梦依,你又取笑我!”青黛作势要打她,梦依见状忙躲避。

  在嬉笑声中,青黛心中的忧郁逐渐淡去,只剩下满腔即将离开家、离开朋友的伤怀。

  换上大红绣袍,披挂郭冀送来的金绣云霞翟纹霞陂,再由母亲亲手戴上珠翠笼头,拉下红绢遮面,青黛任陪嫁侍女搀扶著坐进帘幕深垂的大红花轿中。

  王剑山庄的各个宅院里不断传出喧天锣鼓、齐呜铙钹之声,在丝竹管乐和鞭炮声的欢送下,送嫁和迎亲队伍终於出发。

  郭冀忙著服丧和迎亲之事,必须留在京城,这次是由他的表弟、世袭安国公世子杨亨泰代为迎娶,楚行云则负责将妹妹送嫁到京城。

  花轿在苏州码头上了官船,光是楚家的嫁妆和陪嫁人员便占满一艘船。沿途,船舱门扉紧闭,依照礼俗,新嫁娘在见到夫婿前是不能见人的。

  所谓的见人,当然是指丈夫以外的男人,但亲兄长自是例外。

  幸好有这一层例外,否则青黛真要闷死了。

  只能听见水流潺潺,成天窝在密闭的船舱里,换做任何人都会受不了。“这是什麽臭规矩嘛,青黛心里喃喃埋怨。

  “青黛,你忍耐一下。”行云看出妹妹的郁闷,柔声安抚。这是他和疏影成亲之後,第一次分离,但为了唯一的妹妹,行云甘受短暂的相思之苦。

  “哥,唉……”青黛苦笑,只能叹气。不忍耐,又如何?

  上船的这几日来,青黛不断回想著出嫁前两夜,母亲到她房里说的贴心话……

  “青黛,你知道我和你爹何以一直这麽恩爱?”母亲的眼里闪动著不容人忽略的幸福光彩。

  “因为娘是这麽美丽温柔,爹爹自然要对你好。”育黛娇痴地道。

  “你这孩子!”楚母宠溺地搂著女儿,“你爹在成亲前的性子是出了名的桀骜难驯,他的坏脾气在苏州城是无人不知。”

  “可是我瞧爹很好啊。”青黛纳闷著。

  楚母深深看了女儿一眼,脸上净是笑意。“老子日:‘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坚者莫之能胜。’我出嫁前你外婆传了我这句话,她老人家说这话是你外曾祖母传给她的,我也把同样的话传给你。”

  “女儿不懂。”青黛不好意思地说。

  “道理很简单。”楚母婉的温柔的美眸看向遥远的星空,“我跟你爹是奉父母之命成婚,在拜堂之前,我们连一面也没见过。虽然我知道我的夫婿风采无与伦比,但在成婚之前,心里难免有些忐忑。及至在洞房花烛夜见到他,我不得不承认你外公的眼光一流,就算让我自己选,也挑不到比他更好的。”

  “後来呢?”青党急著问。

  “他对我非常温柔……”楚母声音低了下来,彷佛又回到刚成婚时的羞涩。“但在新婚不久後,我便发现他要求很高,凡事追求完美,山庄里的人常常受到他怒斥。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对仆人发脾气时,我当场吓哭,他花了好多时间安抚我。”

  回想起丈夫那时的拙样,楚母忍不住轻笑出声。“以後我慢慢须悟出你外婆在我出嫁时所赠的老子真言,终於找出克制你父亲坏脾气,进而改变他的方法。只有柔能克刚,女儿啊,无论你夫婿的脾气有多坏,只要你笑脸相迎,温婉承欢,再刚强的男人也会化为绕指柔。”

  “是吗?”青黛认真地思索。

  柔真的能克刚吗?郭冀的霸道强横会因为她的温柔而变得服帖顺从?青黛不确定,但除了女人天性的阴柔,她还能拿什麽应付像他那样阳刚的男子?

  京城与苏州相隔遥远,如果受了委屈,能跑回娘家诉苦吗?

  侯门一人深似海,除了郭冀外,再无任何倚靠。

  尽管她先前说得漂亮,不在意郭冀是否会有其他女人,此刻却忧虑他府里早有侍妾。万一,他真的有,她又该如何自处?是认命的接纳吗?

  青黛发现她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麽大方、不在意,或许是因为她对郭冀的在乎,远超过她当时的认知。

  但一切的担忧,徒像昼夜奔流不息的流水般无奈。当结满彩带的官船在京城南畿的渡口靠岸,青黛只能顺从地俯身坐进帘幕低垂的喜轿中。然後轿子朝上一耸,八人大轿便颠波摆浪地被抬离官船,往岸上走去。

  阵阵丝竹管乐声和隆隆作响的鞭炮声,不断穿过轿帘传进青黛耳中,她闭目想像轿外的热闹情景,感觉到花轿突地停了下来。她凝神倾听,似乎听到有人呼喝新郎倌来了之类的话,她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没料到他会亲自来迎接。接著轿子继续前进,想必是被庞大的迎亲队伍所簇拥。

  轿外,热闹喧哗,京城百姓夹道好奇地观望;而轿内却是压得青黛喘不过气来的寂静。再过不久,她将正式成为郭冀的妻子,走远侯府的女主人。

  她好怕,好怕;侯门一入深似海。

  辰光在热闹与寂静交替之间倏忽溜过,花轿再度停下。青黛绞扭著衣袖,眼前除了红巾外,什麽也瞧不见。悠扬的乐声响了许久,然後她听见三声有力的叩门声,新郎依照礼俗掀开花轿门帘,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扶住她的胳臂,将她带出静寂的世界,白日的亮光从红巾下方溜进。

  那只臂膀的主人,她知道一定是郭冀。他曾经用他的手臂拥住她;虽然,那已是两个月前的记忆,但有些事、有些人,想忘也忘不了。

  郭冀不会让其他男人碰她的身子。

  青黛想著便轻轻颤抖了起来,记起母亲压在妆奁箱底下的宝贝——春宫图。那是江南人家嫁女儿时必备的嫁妆,藉由春宫图,教导新郎新娘莫要辜负春宵。

  但青黛知道郭冀必定是不需要的。纵然未经人事,她也知道郭冀施在她身上的挑逗技巧绝不生涩。

  春育一刻值千金。

  想到两人即将发生的亲密事,青黛不觉双膝发软,幸好郭冀有力的臂膀稳稳地扶住她。

  接下来的拜天地等礼数,让她觉得自已像艘在河水中摇来荡去的小舟,而郭冀便是操舟的舵手。随著一声“送人洞房”,青黛知道自己靠岸了,而夫婿的臂弯便是她此生永久停留的港口。

  青黛全身僵硬地被大批人簇拥进新房。

  耳边一直传来喧嚣不停的人声,她开始觉得头疼起来。任谁顶著珠翠满头,都会同她一般头痛。

  吉祥话由口若悬河的媒婆嘴里成串溜出,什麽桃子、枣子都送进她的遮面里。青黛肚子也饿了,就吃了几个。

  接下来仍是喧闹不休的场面话,青黛奇怪这些人怎麽不快点离开,好让她静一静。

  “郭兄,快把新娘子的头盖掀开,让我们瞧瞧。”轻快有力的男子声音从嘈杂声中突围而出。

  “是呀,表哥。”另一道悦耳的男声加人。“我替你从苏州一路迎回嫂嫂,却连嫂嫂的一根头发也没瞧见。快点让我瞧瞧嫂嫂的花容月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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