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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饭菜都凉了,吃点吧。”金姥服侍她坐在桌前,天香回过神来,捉住老人家的手。

  “姥姥,您放我走吧。”

  她凄楚的请求,令金姥为之心疼,可是有很多事却不是她身为下人可以插手的。她喟叹一声,爱莫能助。“别想太多了,还是先吃点东西。”

  “姥姥……”天香哀伤地垂下头,知道自己为难老人家了。她突然倾身投进金姥的怀里,“谢谢您。”

  千言万语的感激,只能用这三个字表达。尽管受尽荣宠,天香却未曾真切感受过属于母亲的慈爱。碍于宫规,她鲜少有机会被拥进温暖、慈蔼的怀抱中呵疼,金姥刚才的安慰,成了她脑海中少数拥有的母爱记忆。

  “乖孩子。”金姥爱怜地抚摸她的秀额,抱了她好一会儿,才催促她用餐。她像个母亲般替她夹菜盛汤,没多久天香便忘了一切,陶醉在她的母性温柔里。

  这一幕温馨画面,映入悄悄潜入房里的战云眼帘。他站在落地花罩前,窥伺的眼光和金姥在空中交会,随即放心地离去。

  有金姥在,她便不需他安慰了。

  他该如释重负的,为何却怅然若失?

  战云站在走廊上,瞪着一场聚雨发呆。明日落红应满径。

  对她而言,他的存在恐怕只是一场摧花的骤雨吧。

  早上醒来,有金姥服侍她穿衣吃饭,还替她梳理青丝;金姥将她浓密如云的秀发缀饰彩带编成辫子,然后再盘成两个发髻,彩带像蝴蝶般荡在发间,有说不出的灵动好看。

  天香心里欢喜,早饭过后便跟着金姥晃来晃去,老人家怕委屈了她娇贵的身子,赶她到园里嬉耍。

  昨夜的一场雨,在今早太阳出来前便已停息。云散天开,仍带着水气的草木在阳光下,显得如洗透般鲜亮起来,满眼都是深深浅浅的一色翠绿。

  只可怜了初开出的稚嫩花体,受不住骤雨摧折,散落了一地。但仍有些蓓蕾坚强地开在茎叶间,招惹着粉蝶儿探寻花蜜。

  天香的眼光追逐着色彩斑斓的蝶儿在缤纷的花影间悠悠飘移,见它们忽高忽低、忽上忽下地展着蝶翼乘风旋舞,一颗心也跟着踅来荡去。

  那美妙的舞姿,犹如花仙子的群舞,又像撒落的漫天星辰般缤纷,瞧得天香炫目不已。

  蝶儿穿过浓密的树阴,舞到枝叶稀疏、洒满阳光的地带,薄纱般的翅膀便亮了起来;舞到枝叶交叠的绿阴里时,亮丽的蝶翼又暗了下来。粉蝶不断地飞舞,不断地穿梭,一会儿亮,一会儿暗,恰如夜空中明灭不定的星光,又如天香心里忽晴忽阴的情绪。

  蝴蝶绕着沿着围墙生长的藤蔓往上盘旋,在枝叶上停了一下,随即轻轻飞起。曼曼妙妙地舞向墙外的未知世界。天香怔怔地瞪着那面墙,大概有她一个半的高度,若想攀过去,只怕得拿张凳子垫脚。

  她正在忖量时,忽地感受到两道灼热的眼光。战云大步走到她面前,双手扳在她肩上,漂亮的嘴唇紧抿,一双黑亮的眼睛闪着某种奇异的焦灼看进她眼里。

  “你在看什么?想什么?”那充满怒气的嘶吼,从他丰润的朱唇间迸出。

  天香睁大眼看他,正待回话时,战云却伸手掩住她的唇,不让她说话。

  “不准你说!”他像只暴躁的狮子般跳来跳去,搞得天香莫名其妙。

  一会儿要人说,一会儿又不准人道。莫名其妙嘛!

  不过老让那只粗糙的手掌掩住嘴实在不舒服,她懊恼地推开他的手,坐在园里的石椅上。

  战云因她这个举动而让情绪沉淀下来。他小心翼翼地坐在她身边,观察着她的反应。

  那刻她在想什么?

  想学蝴蝶飞出去吗?

  不,他是绝对不会放走她的!

  握紧拳头,眼光落到绿色的叶片上,他走过去采了几片。

  “我教你吹叶子。”他突然兴致勃勃地道,自顾自地把叶片放到唇间,吹出奇怪的旋律来。

  天香从没见过这把戏,不由得起了好奇心。

  “来,像我这样。”他耐心教着她,直到她终于学会诀窍,吹出来的声音虽然不成旋律,仍教她笑逐颜开,咭咭咕咕地开心了一阵子。

  两人间的气氛变得很和谐,直到她开口问道:“为什么你要留住我?如果我不是贺梦依的话,你还会留下我吗?”

  这两个问题教战云呆住,在天香率真的眼光注视下,他哑口无言。如果她不是贺梦依,他没理由留住她。

  “如果证实了我不是梦依,你会放我走吗?”

  “别说了。”他心情烦躁地摇头。

  “就算我是梦依,你也没理由绑架我,不是吗?”她不死心地又问。

  战云霍地站起身,踱到一株青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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