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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大娘已过四十岁,却风韵犹存,她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

  苏抹微知道她娘性子向来清冷,也不以为意,径直走进西间内屋。

  过了一会儿,苏老爹便陪着两位客人进入正堂,因来客皆是女眷,苏大娘也出来作陪。

  其中一人是金陵有名的官媒钱媒婆,另一中年妇人则身着靛蓝大绸子衣裳,面目严肃,唇角下有着深深的法令纹,看起来既气派又严苛,显然不是个好相处的妇人。

  他们交谈的声音不高,钱媒婆也一反她那洪亮的嗓音,说话刻意地慢声细语,而那中年妇人更是不轻易出声,苏抹微躲在里间,听不太清他们说了什么。

  她正猜疑不定间,忽然听到一声脆响,那是茶杯被摔碎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到苏大娘罕见的尖厉嗓音喊:“宁为平民妻,不做贵门妾。钱嫂子,毋须多议,你们还是请回吧!高门大户,咱们市井小民实在高攀不起,还怕折了福寿呢!”

  直到晚上,苏抹微才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还真的是鼎鼎有名的“高门大户”来向苏家提亲了,对方乃是如今第一尊贵的世家大族原家。

  原家长子是当今皇帝自幼一起长大的伴读,更是如今手握重权的大臣;而原家次子则手握兵权在前方打仗,兄弟俩一文一武,皆得皇帝欢心与重用。

  更别提原家还有担任过帝师的太傅原二太爷,原家主母还是皇帝的嫡亲姨母等等重要权贵。

  原家之势盛,世所罕见,对于苏抹微这种小老百姓来说,原家是令她仰望而不可及的豪门巨族,怎么会向她提亲?

  但原家的的确确派了当家主母跟前的陪嫁奶娘孙氏来提亲,而且是为原家尊贵的二公子原齐之提的亲,但却不是娶妻,而是要纳妾。

  其实就算要纳妾,原家应该也挑不到苏家头上,这原因还是出在苏抹微的生辰八字上——六月初六午时三刻。

  说白了,是因为原二公子身子不好,寻医问药皆无效果之后,有天原家主母郑氏烧香拜佛回程的路上,偶遇一道人,道人问了原二公子的生辰八字,乃九月初九子时三刻诞生,今年正十九岁。

  道人便说二公子犯了天煞,须寻六月初六午时三刻出生的十六岁女子冲喜方能转好。

  原家主母原本已濒临绝望,本就打算给儿子娶亲冲喜,这下有了明确目标,便命人大张旗鼓地寻找起来。

  找来找去,最终就找到了苏抹微的头上。

  但苏抹微身分低微,原家主母实在看不上眼,便把“娶妻冲喜”换成了“纳妾冲喜”,反正那道人也没说非得以此女为妻,只说收在身边即可。

  苏抹微听了很不是滋味,暗自庆幸父母不是嫌贫爱富之人。

  她因为在自家小店曾受过不少纨裤子弟的骚扰,对有钱人家的少爷什么的,印象并不怎么好。

  她小表妹说过:“听说他们十一、二岁就睡过女人了,通房、侍妾、烟花女,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收,呸!万恶的贵族少爷!”

  更何况苏抹微已经有了未婚夫,张家三子相貌堂堂,人也勤恳,性格又忠厚老实,跟了他,虽说享不了富贵,却可以夫妻相守,携手百年。

  但是苏家显然不明白什么叫“有权有势”。

  有些人,并不是他们能拒绝得了的。

  次日,张家就来苏家退亲了。

  张家老爹亲自来的,满是皱纹的脸上愁容满面,“苏老弟,不是咱张家背信弃义,实在是张家十几口人还要活命啊,哪敢为了贤侄女得罪了那样的权贵?实在对不住啊!”

  苏老爹和苏大娘面面相觑,怅然无语。

  这样又咬牙坚持了两日,却连苏家的生意都凋落了,原本一直每天固定要豆腐的几家酒楼断了合作,连零散登门的买家都少了许多,小店门可罗雀。

  而当苏小弟苏抹云被一黑衣男子捉住送上家门时,苏老爹和苏大娘已差不多彻底崩溃了。

  形势比人强,事已至此,苏抹微还能如何?

  一抬二人小轿从侧门悄然把苏抹微抬进了深似海的原府。

  她自己亲手缝制的大红嫁衣被搁在了娘家的木箱子里。进原家时,她连侧室穿的桃红嫁衣都没有,只穿了件颜色近乎淡得没有的粉红嫁衣,连头上的盖头都是同样的颜色,好像被水洗了太多次,泛着不讨喜的水洗白色。

  苏抹微手里的喜帕亦是同样色泽,被她紧紧捏在手心里,纠缠成团。

  被人搀扶着下轿时,由妻变妾的苏抹微虽然又迷惘又哀怨,还是忍不住在心底腹诽了一句:万恶的贵族少爷!

  对于男方来说,纳妾无所谓礼仪,没有拜花堂,没有大宴宾客,把人抬进家门就算。

  一般情况下,男人到小妾的房中度过首夜,次日小妾再给正妻敬茶,正妻接了茶杯,礼就算完成了。

  至于给公公婆婆磕头,认识家中其它的亲戚族人,都需要由正妻引领,否则小妾是没有资格单独见外人的。

  所以,一般贵族男子正式娶妻之前,长辈顶多安排通房丫头让他们知晓男女情事,而不是纳妾。通房丫头要想升格为妾,也必须等正妻进门之后,再完成仪式。

  像苏抹微这样妾比正妻先进门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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