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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你从来都不找我,真大牌。”Iris还是咯咯笑,不是很认真地娇嗔:“你是个大烂人!”

  “这我知道。”

  下了楼,戴上全罩式安全帽遮去面目,一身黑衣的跨上重型机车,扬长而去。油门 愈加愈快,冷风不断。北台湾的秋天深夜,开始有了寒意。

  再快一点……再快……震耳的引擎声响在寂静的街道,迎面而来的风又强又劲,甚 至夹带了一点雨丝。在凉冷又潮湿的夜里,他的右膝又开始隐隐作痛。

  咬著牙,他毫不考虑地继续打档加油门。就像他在练球时,跑垒可以跑到同练的队 友都叫苦连天,自己膝盖开始作怪,他还是继续。挥棒挥到负责喂球的投手都开始甩臂 皱眉要求休息,他还是像铁打似的毫不在意。

  他已经很久没有痛的感觉了。

  所以自虐似的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是不知道有多少不赞同的批判眼光和话语。不是看 不出来教练们的谴责眼光。

  他只是想知道,另一个人,像拿一把利刀把他的心活生生剜出来的那个人,当她看 到他这样作贱自己,有没有一点疼痛的感觉?

  他已经没有感觉。因为他的心已经被她挖掉了。

  把血淋淋的心捧在手上玩弄,这样,很有趣吗?

  春去秋来,花谢花开,他仿佛在密闭的空间里狂吼,吼到喉咙出血,声嘶力竭了, 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于是他渐渐地麻木了。对于痛,对于那个人的无动于衷。

  那个人,其实没有顾惟军想像的那么无动于衷。

  东方才刚露出鱼肚白的时候,黎桦就起床了。小小的公寓里,她披上外衣抵御已经 深秋的清晨低温,梳洗完毕,拿著一条厚毛巾出了浴室,走向冰箱。

  打开冷冻库,找到原本是用来冰敷伤处的冰袋,用毛巾包妥,然后,按在自己的眉骨。

  冰凉的感受舒缓了双眼的肿痛。一双凤眼在冰袋下紧闭,她摊坐在沙发上,默默等待著消肿。

  耳际,似乎还残留著刚刚梦境中的呼唤……“小桦……”

  那低沉而性感的嗓音,如此温柔地唤著。让她从心底开始颤抖。

  醒来后,她只觉得心口破了个大洞,疼痛不是不能忍耐,不过她几乎窒息,只能抱 膝蜷缩著,不断深呼吸,以平息那磨人的思念与痛悔。

  夜半时分无法抑遏的哭泣已经成为习惯。她若肿著眼睛出现在众人面前,总是引来一阵阵关切的询问。

  刚回台湾时,高致勤甚至开玩笑说过:“阿桦你在日本是不是偷偷去打类固醇,脸都肿肿的。”

  她只是被思念的痛苦折磨,睡不好,吃不下,还要戴起冷漠的面具与坚硬的盔甲,以防自己被击溃。

  思念他的热情,他的嗓音,他的吻,他的拥抱,他毫不客气的侵占,他拥著她安抚轻哄的缠绵。

  一直告诉自己,逃开是对的,是好的,却在夜深人静时,一次又一次地懊悔,一次又一次让眼泪伴著自己入睡。

  反正不是现在,也是以后……长痛不如短痛,拖愈久,愈投入之后,就愈难过……而天一亮,她又变回那个倔强冷面的男人婆,百毒不侵,无动于衷。别人的询问与好奇 ,都不能困扰她。

  她以不变应万变,关于顾惟军的事情,保持不看不听不评论的三不原则,久而久之,大家也都在碰了N鼻子灰之后,摸摸鼻子认输,不再多问。

  可是……悠悠叹了口气,移开冰袋,眨眨已经冰得?痛的双眼,她望著小窗外已经 渐渐亮起的天色。

  怎么办呢?以前每次遇到要跟顾惟军他们比赛,她就会自动避开的。何况他们D队 的总教练有点迷信,不太爱让她一个女生在比赛进行中进入休息室,所以她不是在外面 巴士上跟司机一起看歌厅秀录影带,就是在附近闲逛,有时甚至根本不用去球场,全部 交给叶老师就可以。

  可是,总冠军战这么重要的比赛……还在冥想,电话突然响了。虽然调低了音量, 还是把她吓了一跳。

  “阿桦,今天要不要去跑?”感冒还没完全好的高致勤,用浓浓鼻音,略为沙哑的嗓音问。

  “你感冒还没好,要去吗?”她收拾起混乱的心情,用力睁大眼睛,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要啊。”一向律己极严的高致勤打个呵欠,懒懒说。

  换了运动衣裤下楼,高致勤已经在做暖身了。她跟高致勤住在同一栋公寓,一个住三楼,一个住七楼,这房子还是高致勤帮忙找的。两人早晨总是相约去跑步,到附近的 河边,沿著河堤跑,当作一天的开始。

  “叔谊说要做松饼当早餐,叫你等一下来一起吃。”高致勤看她出现,很熟络地说 ,随即又仔细观察她一下:“你的眼睛……”

  “别问。”两人默契已经很好,黎桦只是简单这样说。

  “阿桦,我总觉得,你……”高致勤一向不太爱管这样的闲事,不过枕边人一直在他耳边叮咛不休,要多帮帮黎桦……“我刚不是说别问吗?”黎桦冷著脸开始作简单的 伸展热身。“又是叔谊要你来跟我讲什么?你明明不关心这种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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