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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胡扯!”兀刺又惊又怒,劈手就甩了传令使一个耳刮子。

  无辜挨打的传令使,哭丧着脸申辩:“下官不敢胡扯,兀将军如若不信,可以亲自去崖州查探。”

  “这是一个圈套!”兀刺气急败坏,但是事实摆在面前,之前的军报有误,天帝对他的信心开始动摇,“兀刺,去北门营帐领三十军棍。”

  “圣上要责罚末将?”兀刺愤恨地咬牙,这么多年,他为主子拼死卖命,到了今日,主子还来怀疑他的忠诚,可恨、可恨!

  不去看面色激愤的兀刺,天帝转而望向叱翱,认可了他的战绩:“叱卿,你不仅救了主帅一命,也救了朕的女人一命,朕要重重赏你”话落,冲随侍太监使了个眼色。

  太监心领神会,领了一名宫娥来,跪在亭外。众人细看,那宫娥丽姿秀色,又伶俐乖巧。天帝允她起身后,将她推向叱翱,“朕赐你一房妻室,速速奉旨成婚,将她带回去吧!”

  宫娥身不由己,被推到叱翱身边,红着脸道了声:“奴婢名唤琴心,愿追随叱将军,侍奉左右。”她的声音颤得厉害,似乎十分紧张害羞,叫人狠不下心来推开她。叱翱看看琴心,又看看亭子里的人。坐在亭中的媚君心看着那名宫娥,拢在袖中的手暗自握紧,指甲刺入掌心,心头苦涩难堪。她隐忍的痛楚,只有一人觉察了,——韩重生用力握住她发颤的手,缠上层层绷带,疗了她肌肤上的伤,却难疗她心口的伤。

  兀刺瞪着被圣上夸赞赏赐了的叱翱,目光中闪过一丝怨毒。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天帝挥手令两员大将退下。

  叱翱走了,他带着琴心,在亭中人儿默然注视下,匆匆离开。

  一声怅然轻叹,悠悠飘出小亭……

  傍晚时分,校尉府。

  厢房里掌了灯,窗边剪着一抹影姿,琴心走到窗前,轻轻关上小窗。

  倚在窗边的叱翱,收回眺望宫城的目光,看了看她。

  琴心红了脸,羞怯地低下头去,拧着衣角,轻轻唤了一声:“官人!”

  叱翱蹲下身去,仰着头才能看到她的脸,“你,抬起头来可好?”她闷着声儿,迟迟不肯抬头。他支着下巴瞅她,也觉得累,索性,站了起来,伸手托起她的脸,却见她羞羞地闭着眼不敢看他,他瞅着别扭,反倒想起媚儿偎在他怀里时的模样,美目圆睁地瞪着他,似嗔似恼……他想着想着,咧嘴傻傻地笑。

  “官人?”听他笑了,琴心偷偷瞄了他一眼,脸儿烫得厉害,突然扭身跑开,坐到琴台前,羞涩一笑,“奴家给官人弹个小曲儿吧。”朦胧的情愫滋长在心田,纤纤十指撩逗琴弦,她弹的是汉乐府的民歌《上邪》。

  琴声悠悠,叱翱眨着眼听了片刻,有些好奇地上前来,也学她那样,弹指扣弦,“铮”的一声,弦,断了!琴心“呀”了一声,抬头就对上了那双乌亮的眸子,眸中泛着笑,笑得她心儿怦怦跳,低头拧着衣角,小小声地说:“从今往后,琴心愿不离不弃地伴着官人,守着这个家……”不用待在宫中听人差遣,她想着往后的小日子,嘴角逸了笑,笑得甜蜜蜜的,正偷着乐儿呢,却不料被官人托起了脸,脸上的笑也被他瞄了个正着,这下子可让她又羞又窘,闭着眼不敢吭声了。

  他瞅着好笑,轻拍她的脸颊,直率地道:“我不是你的官人,但我可以当你的哥哥!”

  “哥哥?”心头一凉,她急忙睁开眼,冲他摇摇头。他却没有再说什么,独自走了出去。

  琴心惶惑不安地追到房门口,冲他离去的背影喊了声:“官人,夜深了,你要去哪里?”

  叱翱头也不回,径自离去。

  琴心追出门外,喊着:“官人,琴心等你回来——等你回来——”

  第六章 幽幽出神

  夜色浓浓。

  媚娥宫里微透了一点光焰,宫室一侧,冰花窗格子敞了半扇,媚君心倚在窗前,凝眸远望,看宫墙外万家灯火,七夕将至,天河里一弯鹊桥,为牛郎织女牵起了姻缘线,她形单影只地站在殿上,宫闱深深,大殿上又是如此冷清寂寥,想着校尉府里那两个人儿成双成对、芙蓉帐里春色融融,她心中更是抑郁苦楚。

  情悠悠,恨也悠悠。情也罢,恨也罢,何时方休?

  轻叹一声,砰然关上小窗,她踱至床前,凝眸望着纱笼中昏黄的烛焰,幽幽出神。

  哐啷——

  关上的小窗猝然大敞,一道人影旋风般掠入宫室内。

  “谁?”媚君心霍地转身,惊叱。

  “媚儿,是我。”不速之客闪身上前,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唤。

  “叱翱?”她浑身一震,突然推开他,急急往后退,“你来这里做什么?”夜闯禁宫,多危险!推他不走,她咬咬牙,嗔然道:“这么晚了,不去陪你的琴心,来这里做什么?回去!快回去!”见不到他时,总想着他;见了他,又总是将他推开。心中无奈痛楚,诚何以堪?

  “媚儿!”心中依恋着她,七年都不曾忘怀的人儿,如何能轻易放手?叱翱不退反进,往前跨一步,她就往后退一步,退到了墙角,她也急了,发了脾气:“不要叫我媚儿!媚儿七年前就死了!我是圣上的女人,是贵妃娘娘!你快走!快去找你的琴心去!”倔强如她,即使在乎他,即使十分嫉妒琴心,口中吐出的却是伤人的话。

  叱翱也恼了,喉头低嗥一声,双拳击在墙上,“我要媚儿!只要媚儿!”在琴心身上寻不到那份喜爱之情,对媚儿,才是由衷地喜欢!“不要再骗我!”他那敏锐的目光如箭一般射来,穿过她的眸窗,透入心口,“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想让我留下,想让我一直陪在你身边。每次我离开时,你的眼睛都在哭泣!”她的那种渴求温暖呵护的眼神,如网般罩来,网住了他的心。即使是现在,她推开他时,眼底却隐了泪光,这样的眼神,叫他如何离得了她?

  狼般敏锐的感触力,使得她心中压抑的纷扰思绪,赤裸裸地袒露了,只是倔强好强的性子让她避开了他的目光,不肯坦白心迹。

  不容她再次推拒,叱翱又抱住了她,耳鬓厮磨,如同当年初相逢一般,他的唇抚摩在她的面颊,炙热的温度,肢体语言流露的真切关怀,委实令人难以抗拒!她咬得发青的唇不停颤抖,眼睛里浮了一层水壳,心灵深处最脆弱的一根弦总是被他轻易触动,强自支撑了许久,她终于软了娇躯偎入他怀里,颤着声儿道:“这辈子,只要我一个吗?”感觉他点了头,她放纵自己真切地回搂着他,“那么,休了你家中那个女子!给她些银子,让她另择夫婿!”她始终是个好强的女子,怎能容忍与旁人瓜分一份情感!

  “好!”毫不犹豫的,他点了头,满心满眼只装着她的影子。

  年少时的记忆太过深刻,七年前,他就认定了这个人儿,狼族里择偶的定律,刻在他的骨血中,一旦认定了一个伴侣,终身不离不弃!

  “什么时候跟我走?”想带她离开这里,他感觉得到,她在这里一点都不开心!

  “嘘!先别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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