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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廉兮接着说:“在农场工作,受伤是常有的事,不管流血多寡、伤口深长,大伙儿总是找那个临时兽医搽搽药了事──”

  宇妥抬眸,对住陶垚农的眼睛。“你很不爱惜自己。”她收妥小皮箱,站起身,往吉普车走。

  陶垚农盯着她的背影,觉得自己还没处理好的伤口灼热起来。

  “廉兮先生,麻烦你把他架上车。”宇妥停在车门旁,回首瞅着两位男士。

  皇廉兮点头,低声笑着,靠近陶垚农,说:“她真是个敏锐的医师,一眼看穿你会逃走。”大掌抓住陶垚农的肩膀,动作流畅地展露一手擒拿,有模有样地将他押上车。

  陶垚农皱眉,来不及反应。一上车,宇妥立即宣布:“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

  离农场主屋半哩远的山岩台地,有一座古罗马风格的花园别墅,占地辽阔,居高临下,从农牧场到菜园湾码头的自然美景、人文脉动尽收视野里。花园最西的边界就在悬崖上,栏是古城遗迹般的冠状墙垣,呈弧形绕弯,顺过小水池后方。水池由手工釉彩烧砖砌成,水里养着小睡莲,鱼儿躲在荷叶下觅食,蜻蜓飞离水面,涟漪一圈一圈泛开。

  宇妥站在水池旁,静心细数花园里的花草树木种类。这幢房子是农场的医护所,园里种的,大部分是药用植物,除了这一点,宇妥看不出来,还有哪里像医护所。原本,花园里有三处地窖,专给医护所医师做实验室,以及存放药品使用,但这医护所一直缺乏正式医师,地窖已被农场的家伙善加利用,成为葡萄酒贮藏室和奶酪培养室。

  宇妥一接近地窖,就闻到浓烈的奶酪味儿,她没敢下去,站在入口踱着步子。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一大一小的两抹白影子,自地窖下走上来。

  宇妥瞠眸。他们竟然穿着无菌衣,手里抱着包了锡箔的奶酪。都说了,这地窖是给医护所医师当实验室的……更别提,那无菌衣根本不是给他们制作奶酪时使用!

  “你是高原来的医师吗?”较小的那抹身影冲上前来,抬起戴着防尘隔离帽的头颅,拉下面罩。

  那是一张健康红润的雪白小脸,红唇秀鼻,大眼睛溜溜秋秋,流露着鬼祟似的顽皮性儿,耳垂上有一对小巧、闪烁绿光的粉红耳环,形状像带叶桃子。“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到主屋,跟我们一块用餐?”小女孩打量着宇妥,讲话语气好比管家婆。

  宇妥想笑,笑不出来,柔荑慢慢举起,阴影划过女孩脸蛋。女孩愣住,呆呆看着宇妥的手。

  “谁准你穿医护所的隔离衣,小桃子?”宇妥哼笑,纤指弹一下女孩耳垂。

  小女孩反射性摀住耳朵,惊讶地瞪着宇妥。“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我怎么会知道呢──”又看一下女孩的耳环,宇妥抛出轻蔑眼神,转身走向屋门。

  拉开三片式玻璃门,宇妥进入屋里,玄关采光落地窗前堆置了几幅画作,种在大陶瓮的茑萝长出花冠五裂的星形小红花,沾满泥土的登山靴歪倒在地砖,明显是刚从一双大脚踢卸下来的。宇妥快步移身至诊疗室。

  诊疗室的锁已解开了,门大敞着。门边的木制阿拉伯镂花屏风上披挂着沾泥的衣物,宇妥走到屏风后──

  古典洗脸盆架上有──污水一盆,脏毛巾漂在水面。大理石桌上,放着空酒杯与透明酒瓶,甜杏酒的味道散发在空气中。

  “噢,这个讨厌的兽医……”宇妥低语。

  昨天傍晚,皇廉兮将她和陶垚农送达医护所。她准备缝合陶垚农手上的伤口时,才发现最主要的诊疗室被人上了大锁,连陶垚农这个农场主人也没钥匙可解锁。皇廉兮说,几年前开始,农场医护所就是某人的个别地盘。他们叫某人“临时兽医”,意思是,某人不是真的兽医,或许连“医”字都够不上资格。可这个临时兽医,在这儿为动物看病,偶尔也医人。宇妥简直不敢相信,这些人竟如此胡乱瞎搞,把设备齐全的医护所交给连庸医都称不上的家伙!她真不晓得陶垚农是怎么管理农场的。她一气,直接先给陶垚农一针破伤风,命令皇廉兮抓着他的手,不施麻醉,当场在医护所玄关大厅缝他的伤。整个过程,陶垚农几乎是苍白着脸,冷汗直冒,但不敢吭出有违男子汉气魄的哀声;皇廉兮有时不忍,为他叫痛几声,却像幸灾乐祸。

  他说:“Farmer,宇妥医师对你真好,瞧,她帮你缝的是美容针,一定不会留疤……”

  陶垚农越想回应越是咬紧牙,怕一开口不是威武地命令人闭嘴,而是没形象的凄惨哀嚎。

  “想免皮肉痛,就请那个兽医搬出医护所;都这么大的人了,不应该胡闹,把诊疗室当个人‘游戏间’,不然,我怎么帮你减轻痛苦嘛──”这样的说话方式,让人以为她是温柔的──会撒娇又温柔的女子。

  “混帐兽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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