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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的人生确实如同旷世巨著,有战争、有分离,前途不定。他们走上布满变量的歧路,一不小心就会错过彼此,想要重遇,必定是得行越海洋边界、度过几个寒冬炎夏。

  松亚杰十分清楚,一旦把佟绮璐送至佟奥罕中将身边,他们再见的机会可说是微乎其微。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是否能再见到被送往难民营的伤患,那些曾经待过无国界医护营、令人怜悯同情的战争受害者,对他而言,单单是医疗实习经验——在前往中都港口的路途里,他如此告诫自己。

  她却说:“你会忘记我吗?”

  像魔咒一样——寇希德用Imprinting形容他们——但他把它当成她的另一个愿望,给了肯定答案。

  “会。”松亚杰费了劲,才挪开胶着在佟绮璐脸上的视线。

  佟绮璐默默低垂戴着白色青羽贝雷帽的头,摘下帽子,还给旁座的松亚杰。

  就在这个她生日隔天的低温清晨,他们走出共同待了一夜的树林,空袭后的景致灰冷冷,仅仅闪着赤红警示灯的军车最显眼,像是没吹熄的烛焰,预示她最大的愿望不会实现。

  维和部队来了专车,载她往中都港口,这一路,他陪着她,只做到——陪着她。她知道,接下来,是分离。

  往后,他继续在世界各处战乱地执行组织任务,她回到自己的国家过孤岛生活。

  车子经过一个一个检查哨,开车的少校是佟奥罕中将派进维和部队的联系官,昨天听了两名维和部队军官带回去的消息,今早即刻行动。

  “中将一直在找寻佟小姐的下落,他很担忧你的安危。”少校很坚持,非得在最短时间内护送她回返。

  越近中都港口,戒备气氛越森严凝重,武装士兵一一检查出入人车,唯独他们的座车通行无阻,直趋航空母舰泊靠的军事码头。车子一停定,松亚杰戴上佟绮璐还给他的白色贝雷帽,开门下车,站在车门边,沉沉睨着她。

  “我们组织招收年满十七的新生……”

  佟绮璐抬眸,海风将薄阳中的影像吹模糊了,她只听到他的声音在说——

  “无疆界学园很自由、无拘无束,生活乐趣多样多貌,女学员全是个性大胆的美女——绮璐,三年后,你没来,我一定会忘记你。”

  差不多是忘记了。

  那年,那场激烈空袭像个爆点,开启八个月后的停战协议,叛军在国际援军的围剿下,与中央达成共识,签订全面和平协议,六个月后,双方重组团结新政府,展开战后复苏活动。

  某个煦阳轻照、青鸟凌空的春天上午,这个国家的街头巷尾开满艳灿繁花,鸽子群聚民族英雄广场啄面包屑,人民衣食无忧、不用再逃难避灾,国家气氛一派融洽,只是医疗部门尚有小混乱。无国界慈善组织因此受委托,留下三名师长代训医事人员、协助医疗体系回归正常运作,出队学生则由杜馨带领,整装拔营,欲返荆棘海。

  多久了?他不记得,仅晓得来时未成年,离开送别的气息满是熟成酒香。

  灌了一口黑麦啤酒,松亚杰站在彩绘着巨大青羽的专机舱门边,眺望停机坪那几位大人物,他扬出拿酒瓶的手臂,招来停在杜馨肩膀的鸟儿。老大降落他右肘,拍着翅,学着传说中那只聪明乌鸦,将尖喙往酒瓶口就。

  松亚杰扬扯嘴角,倾斜瓶口,说:“馨爸正在和那些大头打官腔,你别去乱。”

  青鸟饮了一点酒液,发出长鸣,理理羽,跳上松亚杰的肩,静待着。

  引擎低沉轰转着。话别完毕的杜馨登机,瞧着杵在舱门边喝酒的松亚杰,开口道:“还没到家就放松?你们六个以后要担当头领的兔崽子回学园后,得再严厉训练训练……无国界慈善组织更得扩大招生,多储备一些人员——十几年内战没那么容易结束,和平只是表象,你、你的儿子,甚至孙子,往后一定会再回到这儿执行慈善大业——”

  “嘎——”老大叫了一声,振翅飞进座舱。

  “那赶快回荆棘海吧,”松亚杰撇嘴,说:“我要一面接受严厉训练,一面生儿子,儿子生孙子,好传续我们无国界的精神——”

  松亚杰莫名其妙想起第一次戴着白色贝雷帽出队回返时,自己说过的话,感觉像作梦一样,他睁开眼睛,老大已不知飞哪儿去,徒留一根青羽沾在他灰紫色的敞领衬衫。

  “你怎么有办法在这种地方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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