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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眼光突然变柔,皱眉轻笑,笑容充满困扰。"很难回答,"想想阿中那种狂妄自信,再看看眼前傲然强势的"水先生",谁懂礼貌实在很难言明。"我只能说,你们真的是'朋友',而且是彼此不服气的难兄难弟……"

  江百川眉头微跳,让人看不出他的谅诧。"你的意思是,深渊跟我很像?"平声平调。

  杜露点点头,执起精美的甜点叉,小口小口吃着他为地点的栗子蛋糕。"除了背影,你们还有一个共通点。"

  江百州半闭眼睑,探手抚着下颔,似乎对她所言饶富兴趣。

  "你们都是很强的男人,但仍有差异——"她边低喃,边以叉子切割点心,在层层派皮里,将栗子仁一一挑出,弄成一小堆,美味精致的蛋糕顿时被她区分成两部分不同食物。"你的强较属于内在精神性的……阿中是形于外的强,常教人没辙……"一提到这样的江之中,她无奈却又隐含幸福般地谈笑,美颜不由自主地朝向窗外。

  江百川顺着她的眼光望着雨景。"他的强教你没辙,"窗外隔着雨幕的那端,正是江之中的深渊之境——她目不转睛,兀自想望的目标。"我呢?"他问。他想知道,她对他又有什么感受?

  她定定神,视线不在他身上,而是落在点心碟,手中的小叉不断拨弄那堆被分出来的栗子仁。"痛苦。"噘了嗽唇,她咕哝一句,像是不具对话意义的自言自语。

  江百川眸光闪一下,伸手握住她执叉的玉手,停止她拨弄栗子仁的动作。"你不吃吗?」他的嗓音渺远,不像问着眼前栗子仁的事,倒像有另一层深意。

  "吃啊,"她看他一眼,随即撇开目光。"但不能吃。这类型的点心,会让人沉迷的,就是这些奶油栗子,一旦吃上瘾,无法自拔,这样的美味就会是痛苦……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他收拢五指,更加紧握她持叉的柔夷,唇边泛起令人搞不清意思的怪异微笑。

  杜露没抬眸,幽幽出神凝着包覆自己纤手的大掌,轻声呢喃。"心灵受缚的沉沦——想挣脱,却又耽溺某种说不清的东西……最后只能被吞没,像遭百川并流的雨滴、露水一样——再也分不清什么地失去自我。"

  江百川挑眉一笑,霎然松开自己的大掌。

  失去他的握力,她手中的叉子往下溜滑,敲响点心盘,打散那小堆栗子仁。杜露微微一凛,凝神专注。她刚刚完全被他牵引了,不知不觉失了执叉的力量,又或是耽于他温暖的掌心,使自己的力量被他的强大给消融……这就是她不喜欢的感觉!

  "你说的感觉,是否曾亲身感受?"江百川取出精致的烟盒,拣根烟,优雅地叼在唇边。

  "尽量避免体验。"在他点燃烟头的剎那,她语气略急地说。"我不想自陷于不喜欢的痛苦感觉里。"端起茶杯,她啜饮一口,醒醒思绪。

  "爱上深渊呢?"江百川突然一问。"只是没辙?没有痛苦吗?」经过几氏接触、交谈,他轻而易举就看穿这位巴黎名女人的心思她毕竟是爱恋着江之中!

  心事一下被外人说中,杜露不禁红了美颜。她爱阿中——这样的心底秘密被掘出,比起业界人士传闻他俩是"关系匪浅"的知己,更令她难为情。

  杜露十六罗时,认识江之中。因为父母是摄影学校的教授,杜露比任何人多了一分亲近江之中的幸运。

  杜露参与江之中的年少生活,分享江之中的内心世界,知道末成名前的"深渊",了解完完整整的江之中。

  他和她共度了少年时期。师长辈们眼里,他们是"金童玉女",成年后,他们进入同一个领域工作,同行间理所当然地视他们为"一对"。然而,他们从未在爱情上对外表态。外人看他们暖暖昧昧,她却很明白一直以来,江之中只当她是个超越男女之情、无所不谈的知心好友。可她老早爱上他了……

  但——

  江之中爱自由、不喜约束、更不会想背负任何情爱包袱,她不能为了单方面的具,守着这份友情,暗自深藏爱他的心情。

  这样痛苦吗?不,一点也不!江之中与她相处时,没有男女之别的芥蒂、没有别别扭扭的不自在。搂搂肩、抱抱腰、牵牵手、谈论他出任务的漂泊经验……一切的亲昵再自然不过!这该是幸福吧……

  "是的,他从来没带给我痛苦!"杜露眨眨眼,迷惘的神情一下变得坚定许多。"我庆幸自己爱上的是深渊!"

  "……庆幸自己爱上的是……"江百川吐了口烟,嗓音沉缓地重复她话里的几个宇。"这种说法是有什么前提因素?"他喃问。

  白烟在他俊脸前慢慢散开,杜露无预警地对上他探询的眸光。"我……"舌尖像是麻痹般,答不出话。她这才懂得"庆幸自己爱上的是"这几个字的语意是如何莫名其妙。她从来只爱阿中,根本没有其它男人让她动心过,为何她会在这名"水先生"面前,使用这种说法。

  除了阿中,她没选择过别的男人!她只爱他,她就爱他啊!

  "你爱他,没有痛苦,"江百川捻熄烟头,敛着眼睫看向被丢弃在烟灰缸里的烟蒂。"可是,江之中从来就不想要你,不是吗?"他直截了当地说出。他在她身上看见那项"特质"。

  这又是一个"江之中不要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杜露嗓音颤抖,眼中含着泪光看他。这个"毁梦者",破坏了她维持在心底的多年幸福,连幻想的空间都不给她!

  "我说错了吗?」江百川神情沉定,听似不经意的语气里却有一丝残忍的自得。"还是你选择继续自欺欺人。"

  现实被这个男人一语道破,她所有的情感全成了悲伤的痛苦,性格里最激烈的一面,逼得她捍卫自尊。她站起身,拿过水杯,便往他的俊颜泼。"不见,水先生!"她咬咬唇,转过身迈开步伐,泪水才流出眼眶。

  "露!?"迟到的里薛一进咖啡馆,就教她脸上的泪水给吓着。难道法国人不守时的习惯,终于气哭了这位东方美人……

  杜露没说话,脚步没停地拉着里薛往外走。

  江百川抹掉脸上的水,一名侍者拿来毛巾,和善脸容堆满促狭的抱歉微笑对江百川说,情侣吵架在咖啡馆泼水是巴黎经典。

  江百川挑挑唇角,取出自己裤袋里的方帕,婉拒侍者递来的毛巾,只重新点了杯Eaxpresso。侍者走后,他拿起桌上她又忘了带走的大檐帽,冷笑望向窗外——

  雨景里,有两抹身杉朝深渊之境"走去,女性的脚步急又抉,像逃难;男住摊着自己的外表挡在女性头,保护意味十足地为她阻雨,小心翼翼跟紧她。

  江百川似美非笑地经哼,视线垂在大檐帽——她还能在深沫之境"待多久!?能无视"痛苦"吗?呵……

  痛苦,是很难忽略的……

  入夜后,雨水仍绵绵不断。杜露在沙龙酒吧里,一杯又一杯把烈酒当白开水喝。身旁艺术界的友人早因劝阻不了她,而远坐到角落喝咖啡,让吧台的酒保望她兴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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