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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她爱的人一直是陆沉暮,面前的男人太平凡了,她的眼从未关注过他一分一毫。他不配爱她,他给不了她想要的,他没资格言爱……

  顾芷洁蓦然捂住脸,哽咽一声,狼狈地转身夺门而出。

  这夜,爱情把人伤透。

  陆沉暮没有找到叶佳伲。

  接到她越洋电话的第二天一早,他立刻乘飞机去了菲律宾。他到了马拉帕斯卡,租下一部车,马不停蹄地前往几个当地著名的潜点打听叶佳伲的下落。可是那里的工作人员操着生硬的英文告诉他,这几天里没有任何一位黑发的美丽中国女子来过。

  于是,他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开着租来的车在这个东南亚小岛上四处转悠,希望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可以在这异国他乡遇上叶佳伲。

  然而,没有——连万分之一的几率都没有。叶佳伲像人间蒸发一样在这地表凭空消失了。他曾试图拨打她的手机,在她的语音信箱里留话;然而她不再接听他的来电,亦没有给他任何回复。

  也许,真如那晚她在电话中所说的那样,她沉到海底下去了。

  这样的逃逸,究竟算是一种解脱,还是永不解脱?

  陆沉暮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数夜没有合过一回眼,每次只要一想到那个无法无天的女人可能真的会儿戏似的结束自己的生命,他就觉得内心煎熬不已,辗转无法成眠。

  在马拉帕斯卡盘桓了数日之后,陆沉暮决定回国。毫无疑问,叶佳伲是不打算被他找到的了。从相遇到分离,她一直都来去自如,那样放肆任性。她没给过他选择,不是吗?

  陆沉暮乘东航班机回国。坐在温馨舒适的头等舱里,身边的座位空着。空中小姐笑容甜美,让他觉得烦躁;黑咖啡的苦涩香气,不再能令他提神;耳机里舒缓悠扬的轻音乐,只令他的神经更加紧绷。

  有那么几次,当他呆呆地靠着柔软天鹅绒椅背闭目养神时,耳边响过高跟鞋踩踏地面的轻快响声——似乎有人风风火火奔跑而来,身上泛着清幽的“J'ADORE”香水味,不由分说入侵他的鼻端。

  他睁开眼,四下环望。梦醒了,一万英尺的高空有氧舱,没人识得他,没人在他耳边热情洋溢地唤着:“陆沉暮!”

  原来,这世上没有第二个叶佳伲。

  佳伲留在他耳畔的那句“我爱你”,原来是一种告别。

  当陆沉暮明了了这一点,他的心——突然孤寂得仿佛快要死去。

  他回到自己在上海的家,疲惫不堪地躺倒在旧沙发上,过滤答录机留言。出国期间,罗森打来数次电话,向他报告“云廊”的画展近况;而最后一个留言,是来自“女友”顾芷洁的——她声音吞吞吐吐地告诉他,想找个机会和他谈谈。

  陆沉暮深深吸了口气,按键洗掉留言。他突然在心里下了这样一个决定:他要和顾芷洁解除婚约。

  去他的青梅竹马,去他的承诺重千金,他不爱顾芷洁,他必须与她分开。即使全世界都认定他是负心寡情的混蛋,他也不愿意和自己不爱的女人共度一生。

  叶佳伲在他生命中停驻的时光太过短暂,然而她霸道地修改了他生命的轨迹,教会他敞开心胸去爱。如今的他,只想睁开眼睛,不顾一切,循着爱人的方向而去。

  可是,当他终于睁开眼睛,那逐爱的蝴蝶又飞去了哪里?

  叶佳伲,你在哪里?

  在陆沉暮出国的这段时间里,顾芷洁的日子过得也并不好受。

  自从那天晚上从罗森的公寓仓皇逃走之后,罗森没再找过她。

  这个曾为爱不顾自尊的男人,到底还是守住了自己的诺言:他不再主动去找顾芷洁了。

  顾芷洁非常生气。一开始,她气那个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居然痴心妄想,爱上出身名门的她?!她衣橱里随便哪一件衣服,就抵得上罗森一个月的薪水,他连买部车都要分期还贷,又凭什么爱她?笑话!

  可是,一个星期之后,面对着再也没响过的电话,她心慌了。

  她开始憎恨起罗森。难道,这就是他口中全心全意付出的爱情吗?说不找她,于是就真的不找她了?!如果他是真心爱她,怎么忍得住不再见她?是不是和她上过床,所以他就不再珍视着她仰望着她了?

  顾芷洁狂怒地删掉了罗森的电话号码和一切可能的联系方式。他不找她就不找她!很稀罕吗?她告诉自己,即使陆沉暮不打算和她结婚,罗森也不是她的退路。

  她绝对绝对不会让自己跌到那个地步。

  她是含着金勺出生的富家千金顾芷洁,她的爱人必须是人中之龙,她才不稀罕一个平凡男人的宠爱。

  没有就没有好了,她不怕。

  顾芷洁秉持着这样的信念,百无聊赖地在家里挨过一天又一天。与往常一样,她插花,泡茶,学习家政,疯狂购物打发时间。

  可是,她突然觉得空虚。

  也许,罗森骂得对,她是很可悲。从小到大,她一分钱也没赚过,只知道每天拼命花钱;她美丽高贵,浑身上下挂满名牌,可是没人爱她。

  而某个曾哭红了眼睛放声吼出他爱她的男人,如今也不见了。他曾经那样热烈地拥抱过她,心疼地吻去她脸上的泪水;当她心胸狭窄地诅咒全世界得到爱情的人统统下地狱的时候,是他抱着她气得发抖的身子,整夜不睡地安慰她。

  可是现在,他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谓爱情,要人生要人死,到头来也不过是一阵烟尘吧?原来她就可悲到这种程度,连罗森的爱都留不住。

  顾芷洁开始厌恶起自己现在的生活。于是,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开始摔砸一切可以砸碎的东西,把古董台灯摔烂,把名牌衣服剪成碎片。反正,她有的不过是钱而已。东西没有了可以用钱再买回来;快乐却是用什么也买不到。

  这一天,她正愤愤地用自己的名牌唇膏把卧室里的墙纸涂花,楼下仆佣突然挂电话上来,告诉她有人来探访她。

  接到电话通知的一瞬间,顾芷洁的心因怒火而揪紧。

  来人是罗森吗?

  很好,两个礼拜了,他终于忍不住来找她了。她倒要好好地和他探讨一下,他口中那高尚伟大无怨无悔的爱情,到底变成了什么德行。

  当探访者推开顾芷洁的卧室房门的那一刻,顾芷洁抓起床头的青瓷花瓶,用力地扔了过去,“你还有脸来找我?!说什么爱我爱我,都是骗人的!”她歇斯底里地吼道,眼泪从眼眶中滑出。

  “砰”的一声巨响,花瓶击中门边的墙壁,然后落到地上,碎成片片。

  陆沉暮站在一地废墟之中,惊讶地望着顾芷洁。

  “芷洁,你……”他吃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个房间里的凌乱不堪让他一时语塞了。

  顾芷洁的手僵住了,整个人呆怔在原地。瞧她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她居然失手用花瓶砸了她的陆大哥?!再看看这间原本豪华雅致的屋子,如今乱得像台风过境后的重灾区,不少名牌奢侈品像垃圾似的被丢在地板上。

  顾芷洁不忍卒睹地用手捂住脸。她毁掉了自己的卧室,也毁掉了在陆沉暮面前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的美好淑女形象。

  她以前表现得乖巧柔顺时,他尚且不爱她了,现在,他又会怎么想她?

  很好,仿佛她的人生还可以更糟糕似的。顾芷洁颓丧地一屁股坐到床上,“陆大哥,对不起。”

  陆沉暮缓缓走到顾芷洁面前,愧疚地望住她,轻声开口:“芷洁,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顾芷洁脑袋里“嗡”的一声。

  他说了“对不起”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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