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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好吧!既然你开口了,我当然义不容辞。”她话还没说完,他已兴奋地大叫。“条件开出来,我好替你留意看看。”

  “你不是要自我推销?”他发现邱比特的箭又射歪了。

  “我?你忘了,我是单身女郎会的会长。”她避重就轻的笑了一笑。

  “暴珍天物。”他故作潇洒的说,是不想打草惊蛇。

  他相信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他花心思,铁杵也会磨成绣花针。

  总有这么一天,等到她。

  北海岸的翡翠湾,一群爱好大海的戏水客,在四月徐风轻拂下扬帆逐浪,红色“印第安”、绿色“原住民”、黄色“摇滚乐”、蓝色“流浪者”,是他们的颜色及代号,因为有他们的点缀,大海不再是神秘而静谧的,它成了一幅多彩多姿的彩绘,美丽得令人忍不住脱去束缚,与海共舞。

  以前,汪思涵只能远远眺望这群海中娇客,作梦都不敢想会有一朝与他们共游,但是认识余力耕之后,所有的不可能,都变成可实现的一桩小事。

  这就是女人梦寐以求的际遇?灰姑娘穿上玻璃舞鞋的神话,在现实社会中,依然是有可能的。

  但是灰姑娘与王子的后来呢?幸福吗?美满吗?

  她的笑容中有一丝寒意。

  “想什么想得浑然忘我?”余力耕督导完帆船人仓后,手拿两罐冰啤酒坐在她身旁的沙滩上,递给她一罐。

  “想……该怎么样感谢你,带我见识了这么惊险刺激的活动?”费了一个上午,她总算从笨手笨脚的初学者,脱胎换骨成了略懂皮毛的-─还是初学者。

  对运动,她是个道地的智障儿。

  “以身相许。”他眼睛盯着她修长均匀的大腿。

  “你担当得起吗?”她正面迎击。

  他讪然一笑。“担当不起。”因为他还是很满意目前拥有一座森林的生活。

  “都快两点了,你要喂我吃什么?”她望着凹陷的小腹,哭丧了脸。

  “中午随便吃,晚上到我家吃大餐,我亲自下厨。”

  “能吃吗?”她眉心打了个痛苦的结。

  “开玩笑,我是傅培梅老师的得意门生的——”他自吹自擂。

  “哥哥。那又怎么样?”她怀疑的眼神。

  “俗语说:‘没看过猪走路,也吃过猪肉。’我吃多了力耘的手艺,自然晓得如何拿捏咸淡。”他口气是胸有成竹,心底却冒了个大问号,要不是为了完全的单独相处,他可是个标准的君子远庖厨型沙文男人。

  “但愿别又是去麦当劳吃消夜。”昨晚惨痛的记亿犹新。

  “又?你常晚上吃不饱吗?”

  “对。”她随便应声,中断他的疑心。

  余力耘随着夫君回云林婆家,少了她的声音,整间屋子显得空荡荡。趁余力耕在厨房忙得不亦乐乎时,汪思涵获准参观余宅,九十坪的华厦。

  余宅的设计风格,偏向典雅的半复古调子,融合东方的灵逸脱俗,和西方乡村豪迈两种气息,多是原木家具为主,搭配柚木皮的装饰。

  她很少见到这样所费不赀的家居装潢,所以像梦游仙境的爱题丝,对每一间房散发的创意,充满了好奇与喜悦,直到她走到最后一扇门,直觉告诉她不要打开,因为那是余力耕的卧房,可是她还是扭开了门把,偷看一眼。

  一眼便令她无法回神,暂停呼吸。

  在床头柜上有部忘了关的幻灯机,循着它的光线,投射在墙上,一张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笑看着她。

  她不是别人,她就是她,是她上次专访他时拍的。

  可是,她比她本人漂亮,眉宇间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教人不觉坪然心动。她怎会如此上相?她怀疑是蒋天雪的技术,已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高超境界。

  不,她再也骗不了自己,这张脸分明就不是对镜头,是对着余力耕时的表情。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她看出那双眼眸中隐藏的意念。

  她,汪思涵,在这一刻,已爱上他了。

  多么老实的眼神,又是多么残酷的事实,她难过得无法面对自己。

  坐在床边,垂着头以手掩脸,泪水不经意地从指缝沁出,每一滴都是来自于胸口的痛,每一滴部是落向无垠的深渊,无语问苍天。

  三十一岁的初恋,在几乎是一见钟情中展开,太可笑了!

  她无声地饮泣。

  不想为任何一个人改变一生的心愿,动摇了。

  余力耕喊了几声,却不闻响应,他担心汪思涵跑掉了。这个女人是不同于一些他认识的女人,别人处处顺从他,她事事与他唱反调;别人耍小姐性子,还得先察言观色他的心情,她翻脸跟翻书没两样,管他是晴天或打雷天,她总是率性而为,有时就是为反对而反对。

  还好!她的背包依旧躺在玄关的鞋柜上,但是,人呢?

  他一间房一间房地找,推开自己的房间门后,他也呆住了。今晨赶着去约会,匆匆地飞吻一下壁中美人,竟然忘了关机,他好生尴尬。

  把她的倩影长留在墙上,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误会?他不否认喜欢她。喜欢?不,比喜欢更上一层,那就是爱。他愕然,原来早在拍前,他的爱意已经萌生了,或是更早,早到他与她在酒廊大吵之时,为了再见,他故意取消与俪佳人的口头约定!真的是这样吗?

  他的脸色倏地变得很严肃。

  同样地,不想为任何一个人,改变一生。

  汪思涵其实听见了他叫她的声音,而没有回答是为了争取时间,止息泛滥的泪水,却掩不住眼神里的哀愁。

  “吃饭了。”他干涩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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