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叶芊芊 > 只为相思怕上楼 >  上一页    下一页


  江思涵缄默。有时候她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母亲生的,有首歌说: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她可是一点都没感受到,母亲对她似乎是又爱又恨,时好时坏,是一种打过后心痛的矛盾情结。

  为什么?三十一年来她反复问自己,答案仍是谜。

  因为她确实是母亲怀胎十月产下的独生女,可是命运却像童养媳。

  “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睡,明天请半天假在家补充睡眠。”汪父体贴入微。

  “不行,公司忙我走不开。”自从父亲退休后,一大清早当她的闹钟,替她买好早点,再到华江桥下练外丹功,已是父亲不变的早晨作息。

  “你这个孩子,就是事业心太重了,搞到现在连个男孩子都没带回来过。”他可不希望女儿是个处处与男人争强斗短的女强人,平凡就是福。

  “我要一辈子陪您。”她娇嗔的说。

  “我还希望多个人来孝敬我。”他敬谢不敏。

  “贪心。”

  “睡了,再说下去天都亮了。”

  “爸,你也早点休息。”

  望着父亲佝偻的背影,汪思涵心底无由地升起酸意。七十四岁了,老来得女的父亲,不是福气是霉气,好命的人五十五岁就退休,较差的也在六十五岁享福,而父亲何其歹命,直到七十岁才放下肩上的重担。半生戎马,一次好心助人,落到无饷无屋的悲剧,识字不多的老军人,被开除军籍后的唯一下场,携妻带女四处打零工,漂泊了六、七年,总算找到了个稳定的工作,大厦管理员,薪水虽簿却固定,家就这样有了根。

  所以,汪思涵不怪母亲嫌贫爱富,因为苦怕了;也不怨母亲反复无常,因为她拖累过母亲。母亲足足小父亲廿岁,年轻到应该拥有花样青春的,要不是骨肉情,以母亲的美貌,不难改嫁个更好的男人,过好日子。

  只能说,一切都是命。

  父亲、母亲、她,三个苦命人。

  ***

  汪思涵一大清早赶到公司,却发现有个人比她更早到。

  这个人竟是平日昼伏夜出的辛人杰,老板。

  汪思涵直觉想到,今天准定会变天,青天闪霹历。

  “思涵,余先生昨晚打电话来这儿,不准俪佳人刊出他的专访。”辛人杰坐在办公桌桌沿说,手上玩着俄罗斯方块,一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样子。

  辛人杰的个性非常随和,像个大家长,俪佳人是他接手过世母亲的遗志。虽然是继承的事业,不过他搞得有声有色,并创立俪佳人模特儿经纪公司,两间公司相辅相成,业绩蒸蒸日上。

  正因为他没有老板的架子,属下又是美女如云,总有些小鼻子小眼睛又喜欢渲染花边新闻的小报,杜撰无稽之谈的绯闻。偏偏他的妻子吃这一套,三番四次地吞药割腕,终于逼着辛人杰走上了分居的绝路。要不是顾虑两个幼儿的心灵,他会选择一次解决的途径,离婚。

  目前,他没有心交女朋友,也不急着为孩子找后母,他怕了活女人的神经质,俪佳人是他现在唯一神交的死女人。

  “为什么突然变卦?”办杂志难免要忍受名人的脾气,翻脸跟翻书一样。

  “电话里说不清,而且他也不愿多谈。”他耸肩,放下手中的俄罗斯方块,六面六种颜色,他的拿手绝活。

  “现在到哪儿去找递后补的文稿?”她看了一眼方块,辛人杰愈心烦愈是组合俄罗斯方块的高手,由此看来,他心情沉到谷底。

  “就算找到了,我们也不能用。”

  “我知道,一来失信于读者,二来公司声誉受影响。”

  “最重要的是余力耕是个好卖点,他的传奇故事迄今众说纷云,再加上他不肯拍照,报章媒体上找不到他的影子,只有约略叙述他的成功,如果我们能得到这篇文稿,又能说服他拍照,俪佳人这个月的销售量必定可观。”他眼睛一片雪亮。

  “问题是他突然拒绝了我们。”她一盆冷水泼向他。

  “你去试着挽回,他现在可能会拒接我们的电话,所以你亲自跑一趟。”他三言两语丢掉烫手山芋,不偏不倚地落在汪思涵的手上。

  “我今天有一大堆的事要办。”她愁眉苦脸。

  “反正下班前你总要去试一次。”他打了个呵欠,昨夜小孩吵着要找妈,折腾了他一整晚,奶爸难为。

  “如果不成功……”她没有信心。

  “提头来见我。”他直截了当地堵住她未说完的话,无伤大雅的说。

  “过分。”她竟然成了易水畔别燕太子的荆轲,不成功便得成仁。

  “我是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他替她打气,话才说完又连打了两个呵欠。

  “昨晚没睡饱?”她一向不过问他的隐私,可是他熊猫似的黑眼圈,使她不得不担忧在接二连三的打击后,问他过得好不好。

  “根本是没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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