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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她不吃,她不喝,但侍女奉命喂她吃、灌她喝,不让她香消玉殒。

  炎炎夏日,一点风也没有,来来往往的路人彷佛受不了酷热似的愁眉苦脸。

  自从那些市井小民被捉,表面上一切如昔,一到夜晚,却隐约可以听到暗窗里传出泣声,孩子不懂爹为何不回家?妻子不懂丈夫为何不顾家?母亲不懂儿子为何忘了家?他们不懂,反清复明真有那么重要吗?

  迷楼比以前更安静了,没有客人,也没有捣蛋的人,大家都怕绮罗香。

  十数日过去,轻浮贝勒,爱新觉罗萨尔浒突然造访迷楼,朱影青在大厅相迎,看到他和看到济尔雅的感觉完全不同,她的心情很平静,但她对他的来意感到不解;而且他不喝酒,不招姑娘,也不毛手毛脚,对待她如同对待朋友,更令她心宽不少。

  泡了壶好茶,天热茶更热,她幽幽地问:“你怎么有空来看我?”

  “不瞒你说,我是来看让十一贝勒失魂落魄的原因。”他的话很明白。

  “他都告诉你了吗?”她也是失魂落魄,可是她掩饰得宜。

  “他什么都没说。”他摇头,神情凝重。

  “我其实是大明八公主,朱影青。”她有种求死的冲动。

  “我不意外,你的气质本来就不同于一般民女。”他淡笑。

  “你为什么不把我抓起来?”她发现他对功名没济尔雅那么热中。

  “没必要,你对大清是无害的,但对十一贝勒却有杀伤力。”

  “我如果真对他有杀伤力,我会毫不考虑地杀了他。”

  “你就算骗得了天下人,也骗不了你自己。”

  两人只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但他却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她感到惊异;这个轻浮贝勒有一双利眼,或许因为他是旁观者,所以才能看清她和济尔雅看不清的事。

  她想到一些事,她一直解不开,心想,不妨问他看看。“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你问。”他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茶,显然他是一个谨慎的男人。

  “十一贝勒的阿玛去世了吗?”她故作漫不经心,其实这问题对她很重要。

  他像被烫到嘴似地眉头皱了起来。“活得好好的。你怎么会这么问?”

  “有人跟我开玩笑,不过我却信以为真。”她避重就轻。

  “我不懂,这个玩笑有什么意义?”他追问。

  “十一贝勒曾说,他不能娶我是因为怕他阿玛杀了我。”

  “有此可能,恕我直言,依大清律法,皇族不能娶汉女为妻。”

  “哦。”她虚应一声,心中如云开,又如云遮,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慈熠骗她,她轻易地上当,因为她对他没信心,她怀疑他的爱局限绮罗香。

  现在她懂了,他是真心爱她,所以蒙蔽她心的云散了,但是她想到慈熠,他利用了她,反而被济尔雅利用,他们两个永远都会是世仇;一边是弟弟,一边是情人,她的心又被云遮住了,怕是再地无法拨云见日。

  看着她眼神忽亮忽暗,萨尔浒的心情也随着忽起忽伏。在三十几个贝勒中,他和济尔雅的感情最好,但他天生有倦病,打仗经常力不从心,多亏了济尔雅,常常把功绩分他一半,他当然有义务为他分忧解劳。

  “名分对你很重要吗?”

  “我好歹也曾是大明公主,我当然要名分。”她点头。

  他神情严肃地问:“名分比天长地久重要吗?”

  “你要我不计名分,跟他在一起?”她想过这个问题,也有了答案。

  “是的,只要你退一步,你们就可以得到幸福。”他斩钉截铁的回答。

  “为何你不叫他退一步?”她把问题丢回去,考验他。

  “你的意思是要他放弃江山,只爱美人?”他感到棘手。

  “有此可能吗?”她神经紧绷地等着他回答。

  沉吟半晌,他经轻地点了一下头,不过他无法预知那会是在什么样的状况下?

  按着,话题转向大牢里的人,她非常关心他们的安危,但是他要她不用担心,因为济尔雅并不像他所说那般,用严刑拷打逼供,而是用心战,让他们的家人轮流来探监,希望他们因为不忍见到家人的眼泪而招供,可是他们个个视死如归,嘴巴紧得像被针线缝住。

  她松了一口气,罪恶感减去不少。萨尔浒临走前,她要他等一下,回房去拿藏在床底下的宝物,把汤兄给她的望远镜转送给他,以有形的无价之宝换取得到无形的无价之宝,他的友谊令她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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