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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在育幼院里稍稍缓和的气氛,再次变得剑拔弩张,杜非烟并没有特意跟成童针锋相对,但眉角眼梢都染上了三分凌厉的自傲,没有高跟鞋支持的她,明明个子娇娇小小,但那微微垂着的明眸、清澈骄傲的眼神,分明透着一股居高临下、只可远观的拒绝意味。

  成童有时受不了这种氛围,出口不善,她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语气骄嚣,眼角透一点讥诮;他记忆里,这便是杜大小姐的真实面目,但是见过了那种温柔纯善的笑,他开始有些不确定,然后更加想要挖掘她内心的部份,而无法满足于这样对峙的局面。

  成童在柜台付完帐,没有在第一时间追上去,他望着等在门口的杜非烟,纤细单薄的背脊挺得笔直,一张俏脸一半隐入黑暗,一半在灯光下闪耀,水嫩的红唇拉成一直线,骄傲恣意如同开屏的孔雀,却偏偏散发出令人心疼的委屈。

  她为什么突然凌厉到锋芒毕露?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吗?

  晚上,杜非烟继续鸠占鹊巢的恶行,堂而皇之地霸占了书房,而成童放弃了楼下的沙发,抱着笔电占了书房的一张单人沙发。

  杜非烟强迫自己全神贯注地吸收书本内容,眼睛却仿佛失去了控制,总是偷偷地瞄向身后的成童,书房里没有多余的设施,笔电只能架在并起的双腿上,为了保持大腿平衡,他只能踮起脚尖,长时间下来,难免会产生酸痛。

  而他显然也感觉不甚舒服,一连换了几个姿势,眉峰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杜非烟咬了咬嘴巴,干脆地阖上书本,物归原主,离开了书房,来个眼不见为净。

  成童感受到她不为人所知的体贴,在背后悄悄地弯了眉毛,声音却正正经经,听不出一丝笑意:“你可以住在书房旁边的那间客房,新的睡衣放在床头柜里,新的洗漱用品已经放在洗手间了。”

  这些东西在杜非烟来之前已经准备妥当,他本来就打算让她住在这里,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后来考虑到自己一对上她,就变得异常薄弱、不堪一击的自制力,才把她带到了可可的房间。

  除了简单的日常用品,在那间客房的柜子里,还塞满了她所习惯的品牌的衣物,让她穿可可的衣服,主要是为了磨一磨她的棱角;好吧,他承认这也是为了满足他的恶趣味,学生版清清纯纯的杜非烟,一想起来,小腹里就会升起一团火来。

  杜非烟收住脚步,扭过脸问:“有谁住过?”她只想知道,孔可可有没有住过。

  成童狐疑地看她一眼,“你有必要知道吗?”

  杜非烟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成童的避而不答反而让她更加不悦,冷冷说:“确实没有必要;请问成先生洗手间有空气清新剂吗?不管谁住过,喷个半瓶基本上就没什么问题了。”

  成童弯下的眉毛又被气得翘了上去。

  杜非烟勾了勾唇角,潇洒转身,心里却死死打着一个结,一点也无法潇洒起来。

  今天他几乎整天跟她在一起,哪有什么时间特意准备客房的必须用品?所以,这些东西是为另一个人而准备,十有八、九一定是那个孔可可吧?

  明明告诉自己走自己的路,不要理会成童的私生活,但是她的心却不由自主……

  虽然跟成童相处得摩擦不断,但杜非烟必须承认,在小镇的每一天都过得异常充实,如鱼得水。

  她在大学里也曾当过家教,为了锻炼自己的交际能力,对像一般是要参加联考的高中生。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耐心十足的人,又是娇惯了的人,遇到把她的话当耳边风的高中生,她从不手软,学生最讨厌哪门课,她就硬是逼着学生念,把课文内容抄个三遍,或者一个晚上把生硬的古文一字不漏地背出来;论娇气、论气焰、论大牌,高中生怎么比得过她?几个回合硬撑下来,基本上就会举白旗投降了。

  这应该属于她生活里唯一接近“平民”的日子,洋溢着鲜活的气息。

  不过,这些日子都埋在了记忆的底层,大学毕业进入杜氏后,心高气傲的她禁不得别人说她走后门,只好埋头苦干,在短时间内提出自己独特的想法,对公司的某些设计理念,大刀阔斧地进行了修改,有目共睹的成绩,成功让许多人闭嘴,承认了她的能力。

  但之后铺天盖地的工作让她没了空闲时间,甚至没空回忆,自然疏忽了某些或许她也追求过的一些东西;而今,她脱离了冰冷先进的办公室,和令人眼花撩乱的绚丽色彩,心里某处的渴望重新被唤起,原来,朴实无华的生活,她并不排斥。

  一个多星期以来,她大部份的时间都用来面对单纯天真的奶娃娃,略微空闲的晚上,她就在客房里挑灯夜读,研究幼儿教育。

  只是偶尔会想起家,怕爹地、妈咪担心她,成童似乎看出她的心思,说他有她爹地的号码,已经打过去报了平安,只说她伤心过度,跑到一个风景秀美的小镇转换心情去了。

  这个家伙说谎好像从来不用打草稿!杜非烟一边腹诽,一边想要从他口中拿到爹地、妈咪的电话号码,但他嘴巴死紧,跟蚌壳似的,半天撬不出一个字来。

  她问他是不是根本没有联络她爹地,因为他怎么可能会有她爹地的手机号码?但他只是冷冷地抛下一句“爱信不信”,眼角上挑,分明一脸“偏不给你逃跑机会”的神色,看得她越发不爽了;她的人格可是非常禁得起检验的!说不走就不走,为了娃娃她都视死如归了。

  成童无所谓地撇了撇嘴角,带丝俏皮的狡猾。

  他的工作似乎很忙,除了第一天,他陪她在育幼院待了一上午,之后的时间,都一头栽进笔电,偶尔接个电话,面容冷肃,漆黑的眸一片冷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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