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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他会跟着她难过,跟着她不知所措,跟着她忧心忡忡,完全地感同身受。

  江驰远拍拍脑袋。先别想这么多了,该好好睡一觉再说。

  天色此时已经透着亮了,晨间的空气带着薄薄的水气沁入他的鼻息,那种被洗净过后的清新感觉,令他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轻轻缓缓地走下楼,深怕吵醒了还在睡梦之中的母亲。

  下了楼,赫然发现母亲坐在沙发上打着呵欠,同样惊讶看着他。

  “儿子,你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

  江驰远看着母亲带着血丝的眼,皱皱眉头。“又聊一夜了?”

  “唉呀!人家有困难,是该好好地听她们说说话的。”章念慈知道儿子不喜表露关心的情绪,她笑笑,佯装有精神的样子。“既然你已经起床,我就先做早餐给你吃好了。你去大陆这么久了,我都只有一个人吃饭,寂寞得很。”

  “一个人?若翎呢?”江驰远想到自己曾经交代方若翎要时常回来陪伴他母亲,以免她思子心切。

  章念慈走进厨房,打开冰箱边道着:“她有空是会来,不过你也知道,一个女人要撑一间出版社是很辛苦的,她是太忙了。”她拿出两颗蛋、几片培根和一条吐司,快速地将吐司放进烤面包机里头。

  谈到方若翎,不知为何,他总是有些心虚和不自在。他知道自己心理的叛变,再怎么说,都是他对不起若翎。

  “对了,昨天那对母女找你做什么呀?居然聊了一夜。”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他与母亲便相依为命,因此,虽然他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了,但对待母亲,他仍是维持以往态度。也幸而母亲十分开明,与她说话,不用什么太大的顾虑。

  章念慈打蛋下锅煎着。

  “她们也真是坎坷,女儿没有谋生能力,丈夫嗜赌,常常三天两头不在家,一回家就是要钱,不给就是拳打脚踢的,一家的生计全系在那个太太身上了;典型的案例,真的很可怜。”她将蛋与煎好的培根妥善地置于盘中,端出来,放在客厅的桌上。

  江驰远听着,同情也气愤地道:“为什么不离婚?”他边说边倒出两杯果汁。

  将烤吐司也放好之后,章念慈坐在江驰远对面。

  “离婚?那个丈夫怎可能轻易放了她?每次拳打脚踢都是挑最隐密的地方下手,太太也无颜去验伤。而且那么多年的夫妻了,她不想把他逼到牢里去。唉!这就是女人的傻了。最可怜的是她女儿,长得眉清目秀的,居然连话都不会说,爸爸打了连疼连哭都不会,叫她妈妈怎么放心得下?”

  江驰远啜饮着果汁,低低地沉吟着:“那女孩叫什么名字?”说到底,他仍然对那个傻女孩有兴趣。

  章念慈偏头想了想。“我记得那女孩的名字挺别致的,好像叫什么泪音,嗯……叫作何泪音。她妈妈说她一出生就不会哭,也不会出声,所以取这个名字,希望她有一天可以跟一般人一样,能哭能笑能唱歌。”

  不会哭?不会出声?

  为何听到这样的事,他会心痛、会难过,好像一个积压很久的宿愿未能得偿似的?他静静地体会着这样的酸楚,却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章念慈眯起眼睛看着儿子。“儿子,你似乎变了。”

  “变了?”江驰远回神。他讶异于母亲的明察秋毫,更深怕自己内心深处的改变被发现。“有吗?我不这么觉得。哪里变了?”

  章念慈耸耸肩,轻轻地道:“你似乎有着另一个人的影子,不再只是单纯的你而已。很奇怪,不过真的不一样了。”她端详半天,很难说出一个所以然。

  “另一个人?什么意思?”这话让他心底一阵撼动。

  章念慈又深深地看着江驰远,然后摇摇头。“别理我,大概一夜没睡,脑子昏了吧!”她低头吃着培根蛋,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对了,你跟若翎的婚事什么时候办一办?好了却我一番心事呀!”

  这句话在他心湖投下另一颗炸弹。他怎么能在心中有了别人之后娶方若翎过门?但他又怎么能辜负一心一意待他的方若翎呢?

  “看看吧。”江驰远应付地应了声,低头吃着自己盘中的食物,不再抬头。

  章念慈盯着他低下的头,深沉地望着他半晌。

  或许,事情并不如原先那样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就让他自己作决定吧!

  一连几天下来,江驰远拒绝了所有人的邀约,包括方若翎。

  他实在不想在自己明明心有旁骛的状态下,与若翎出席任何一场聚会,他甚至不想见到若翎,怕自己会对她说出自己对她的感觉已经产生变化……或许,更直接地说,他可能从来没有对她有过那种感觉。

  牵肠挂肚心痛如绞、疼爱怜惜……等各种感触他都是在桃紫儿身上尝到的,甚至有超乎今生的感情,纠缠着他的心思。他如何能带着这份感情,与方若翎再回复以往甜蜜恩爱的模样?

  他不想演戏,更不想欺骗,只有选择逃避!

  逃避?他是个懦夫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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