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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相信我,在所有的男人里我最不想爱上的就是你。”

  在哀愁的背后,舒柏昀以清冷的目光直接无畏地看着他,继续说:

  “我知道你不想要我爱你,我知道你只想要激情,要到了你就放手。那我怎么办?就算知道你的企图,我还是无法停止爱你,你难道不能站在我的立场为我想吗?”

  岑子黎沉默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需要你爱我,像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那样单纯。像一个男人会陪我去最喜欢的餐厅享用晚餐,他会把烦恼向我倾吐;他陪我去电影院看电影,即使他知道那些浪漫的剧情可能会让他睡着。如果吃汉堡嘴角有甜酱渍,他依旧会忍不住想吻我,做爱后他不会一声不响的离开,他会说他爱我,像我爱他一样深。

  “这些,我知道你都做不到,而我甚至无法因此而恨你。”

  温热的眼泪流出眼眶,缓慢滑落在她脸颊上,她只是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和皮夹,对着表情凝重的岑子黎说:

  “你去娶易洛施,让她巩固你的商业利益,然后你应该放我走,让时间治愈我的伤口,给我再次爱人的勇气。”

  关于这场爱情,舒柏昀先输掉自己的心,那等于输掉全局,但她至少将了他一军,让他动弹不得,忘了反击。接下来,骄傲顽固的他将开始感到痛苦,一如她所承受的,即便是这样,也无法让她稍微好过一点。

  她离开餐厅,也离开他。关掉一室青春热闹的喧哗,和跳跃流动的摇滚乐,留他一个人坐在原位,无法控制地思念她。

  早晨,舒柏昀送巫心宁进手术室。

  巫心宁被推入手术室之后,舒柏昀搭乘电梯离开这个楼层。昨晚她花了很多时间和安德烈讨论巫心宁的手术,讨论恶性肿瘤在大脑爆开引起脑出血的危机,还有它们蔓延的范围是否危及正常大脑的运作;有些肿瘤根植在正常的神经周围,以巫心宁为例,如果切割不完全,肿瘤无法根除,或者牵动到附近的正常神经,就有可能造成失明的危险。

  不过,这种手术,安德烈做过四次,其中有两次成功两次失败的纪录。技术上不成问题,重要的还是得视个案的状况而定。

  手术的时间很长,或许得等到下午才有结果。舒柏昀心情忐忑地离开医院,到附近的市区闲逛,等待安德烈出手术室后通知她。

  时间流逝的速度从没有这么缓慢过,舒柏昀没有办法独坐在咖啡馆等消息,去星巴克买咖啡带走,然后逛了书店,书中的文字却无法进入她的脑海,她隐约有着不祥的预感,急于将不祥的预感挥去,因为她不愿相信巫心宁的手术会失败。

  去唱片行逛古典乐CD,舒柏昀戴上耳机试听音乐,刻意跳过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她大概会有段时间不想听到这首交响曲。

  这是十月的最后一天。舒柏昀只知道岑子黎会在这个月结婚,但她不知道是哪一天,也许是今天,也许他已经结婚了,一切和她再也没有关联。

  古希腊的哲言:人以理性思考为喜,以感性思考为悲。以前这句话很有用,但这次在舒柏昀的身上失灵了。目前她清楚知晓,爱情的解药不是维持理性的思考,时间才是缓解眼泪和疼痛的唯一方法。

  她必须让岁月无声滑过,心的痛感愈变愈浅,直到渐渐消失,而其中有些关键的事物不要被回忆起,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就是其中之一。

  整间唱片行只有两个人,除了柜台年轻的店员之外,就只剩下舒柏昀了。在她之后,有两个年轻得像是高中生般的女孩走进来。她随意点播试听机里的音乐,正在低头研究,眼角忽然瞄见一双黑色的脏皮鞋走近她身边,然后是改造手枪拉开保险闩的声音,等她想反应,已经来不及了,枪口正对着她的太阳穴,一双变态狰狞的三角眼凶狠地瞪着她,是林傲军。

  这瞬间,舒柏昀明白,不祥的预感并非来自巫心宁的手术,而是她忘了看晨间的电视新闻,否则她就会知道清晨在押送犯人进看守所的路途中,林傲军竟然脱逃。

  一整个早上,岑子黎濒临失控边缘。

  全是因为许多微小的琐事不顺遂地接连发生。首先是宿醉。岑子黎早晨起床后头痛欲裂,接着他发现手机被那只叫费加洛的黄金猎犬咬坏了,另外一只叫茱蒂的黄金猎犬则被地上碎裂的酒瓶割伤脚,一大早就流血不止。

  昨夜是岑子黎结婚前的单身派对,简昕在五星级饭店替他举行的,照例请了脱衣舞娘从蛋糕盒中跳出来,有人表演魔术,男男女女喝得醺醉,除了酒还是酒。

  派对举行到一半,岑子黎无聊地逃回自己的别墅,而独自饮酒对他来说非常危险,他一喝醉立刻陷入无法自拔的回忆中。等到他早上酒醒之后,才发现休息室被他用撞球杆砸得面目全非,连水晶灯都掉到地上,而狗也在意外中受伤。

  早晨,头痛欲裂地醒来,他对着镜子刮胡子,却把脸刮出一道伤,而他即将在黄昏和易洛施举行婚礼,却已经开始有嫌恶婚姻的感觉。

  他嫌恶地凝视镜子里自己那张脸。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他变得愈来愈像冷酷无情的爷爷。可怜的是,尽管再怎么冰冷无情,他双眼的深邃处还是隐藏不了那种狼狈的寂寞。可恨的是,舒柏昀不能在说爱他之后随即转身离开,那像魔咒,留他独自一个人漫无止境、疯狂地想念她。

  她不能和所有的人一起劝他要放开,却持续不断钻进他的脑海,让他失去控制,惹他每个夜晚反复去梦……

  黑白光影中,她心碎,而他寂寞。他独坐在青春烂漫的餐厅里,不能去寻找她。

  梦见她是那么容易,但要在现实中看见她却变成一种奢侈。

  他的心滞留在那一夜夏末炽烈的狂爱,拒绝离去。她怎么能残忍地说爱他,留他一个人独自徘徊在没有出口的回忆场景?他要怎么去结婚,去娶另一个女人?

  岑子黎小时候的褓母黄嫂站在浴室门外,出声说:“兽医打电话来,茱蒂脚伤已经包扎好了,问要不要在诊所多留一天?”

  “不要。婚礼结束,我会去接牠回来。”

  “你会把新娘带来吗?”黄嫂期待地问,说要结婚,可到现在她连易洛施本人都没见过。

  “不会。她想住市区。”

  “那你呢?”黄嫂不以为然地皱起眉头。要接狗回家就表示他要住这里,怎么才结婚两人就分居?

  岑子黎头痛欲裂地看了黄嫂一眼,一副不希望她追问下去的表情。

  黄嫂提醒他要吃早餐,识相地离开,看得出来他心情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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