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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我在日本的夜总会亲耳听过她弹琴,她是很有名的交际花。”老先生将帽子戴回头上,微微一笑,掏出名片递给舒柏昀。“我也很想买下梧清秋先生的画,但我和先生的儿子见过一面,他比我更有资格拥有那些画,我也就不便和他抢。”

  “梧清秋的儿子也有来拍卖会吗?”舒柏昀双眸灿亮,好奇地问:“是哪一位,他也是画家吗?”

  “你不认识?刚才和你竞标的年轻人就是梧清秋的儿子,改天你到我经营的画廊,我约他和你认识,我想他应该也会想认识你,毕竟你买了他父亲的画……”

  话匣子一开,老人家滔滔不绝地说开来,而舒柏昀却是疑惑、纳闷,有五雷轰顶般的错愕。

  “您是说……”舒柏昀无法置信地望着老人家。“岑子黎是梧清秋的儿子?”

  “是呀。你不知道梧清秋原来姓岑吗?后来他和父亲闹翻了,再也不用岑姓。”老先生解释。

  舒柏昀整个人愣住,简直无法置信。老先生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微微一笑说:

  “不多聊了。如果你对台湾画坛有兴趣,可以到画廊找我。”

  舒柏昀怔怔地颔首,脑海浮现许多疑惑和不解。冷酷无情的岑子黎怎么可能是梧清秋的儿子?!所以,他有一个颓废酗酒、拥有才气的父亲,和一个充满音乐细胞、迷人的交际花母亲吗?

  舒柏昀蓦然领悟,终于明白一些原先令她困惑的事。她不再怀疑岑子黎是画家的儿子,他的身世说明了一切。在冷酷冰封的外表下,他的心深藏着火爆谜样的伏流,暗暗汩动;也说明了他为何心思细腻缜密,对人忽冷忽热、捉摸不定,如此层层防备。

  毋庸置疑,岑子黎的身世同时说明了他为什么非娶舒柏昀不可。她长得和他母亲如此神似,而她竟然以为冷酷的岑子黎买画只是为了抵税。

  再一次,舒柏昀完全错看了岑子黎。发现这个真相之后,舒柏昀深受打击,眼眸中含着无限悲伤。

  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

  德国诗人为这首钢琴奏鸣曲命名,他说:音乐的旋律犹如一艘小船在月光闪烁的瑞士琉森湖面摇荡。

  岑子黎正在弹奏月光的第三乐章,长而有力的手指传达他内心奔放激烈的情感、沸腾的热情不可遏制,这是整首奏鸣曲里激动的快版,升C小调,4/4拍。

  离开拍卖会场,岑子黎到顶楼华厦等舒柏昀回来,他决定私下把那幅画买回来,他很明白舒柏昀有多顽固,不告诉她他和梧清秋是父子,她不会轻易将画放手。

  过了午夜两点,舒柏昀还没回来,岑子黎等得心烦,猜想也许今晚她不回来了,也许她决定留宿在外,躺进别的男人怀里,一种愤怒的无名火也跟着冒出来。

  没来由的强烈占有欲控制了他的心志,或许是喝了太多波本威士忌使他丧失理智。

  一开始,他弹琴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太久没碰了,音符弹得七零八落,遗忘了该有的旋律。然后,他开始认真了,专注地想找回过去和音乐相伴的时光。

  “这一章是舒缓的慢板,充满悲伤的情愫,下一章是小快板,李斯特说月光的是两道深渊中的小花,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母亲坐在钢琴前替他翻谱,解释完之后问他。

  “是危险而美丽的意思吗?”

  “对,你真聪明。你要把谱背起来,不管多难都要把它记熟,以后它就会成为你的一部分、你的旋律。”

  “可是,爷爷不喜欢我弹琴,他说那会让我像女生,变软弱。”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我们可以偷偷的弹。”

  “好。”

  透过琴声,过往的时光似乎重新浮现在他脑海,那些他永远不会遗忘的片段……

  打开门,听到岑子黎的琴声,澎湃的情感宛如在月光与阴影交错的湖面上回荡,舒柏昀晓得自己错过了第一和第二乐章。有许多次,她独自在屋内发呆想望,凝视没有人弹奏的象牙白钢琴,脑海曾浮现画面,岑子黎会走进来弹琴给她听,但没有一次是假想在他们已经分开之后。

  第三乐章在最高潮之后戛然终止,留下沉寂的回音。岑子黎坐在钢琴前,仍沉浸在月光的旋律中,没发现舒柏昀回来了。过了半晌,他察觉到有些异样,转过身,发现她安静地站在门边,凝视着他,却迟迟不敢走上前。

  “你回来了。”岑子黎语气淡漠,拿起放在钢琴上的酒杯,然后一口喝掉,让温暖香醇的气味停留在嘴里。

  “你怎么来了?”舒柏昀微感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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