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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一看那几本眼熟的赊帐本,凌平脸色刷地一白,那些全是他这几年签名赊帐的证据,真要算起来,绝对有上百万两跑不掉。

  左斯渊将帐本移到他面前,“除了这件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要跟王爷谈。这阵子,陆续有王爷的债主到酒坊找我,问我能否看在王爷即将成为我丈人的分上,拿出银两替王爷还债。”

  凌平身子一颤,额上猛冒冷汗道:“这事儿……我一直要他们等等,他们怎么——”

  “我想听听王爷的说法。”

  看着神情冷硬的他,凌平只得硬着头皮道出始末。原来凌家的粮行与木材生意发展多年收益颇佳,但因为拓展得太快,金钱调度上出了问题,只好将其中几家赚钱的商行拿去给一些友人作抵押,没想到,时间过了,钱还不了,就被恶意并吞,剩下的商行成不了气候又赔钱,拿不到帐款的商家,竟转向另一家商行搬走商品,说是抵债用,可货没了,还是得给商家钱,就这样,金钱缺口越来越大……

  “我要他们不用急嘛,我有你这么优秀、家财万贯的乘龙快婿,他们还怕什么呢?”说是这样说,他脸上却因困窘而涨红,手心也因紧张而冒汗。

  “他们过去的确不怕,但在听到四起的流言,以为我极可能会解除与茵茵的婚约,扶正小妾……”左斯渊微微一笑,“为免亏损太大,他们就趁咱们两家还有着婚约关系时,先来找我,也许多少能得到一些补偿。”

  “真是胡思乱想,对不?”凌平僵笑的拿起酒杯就口。

  他突然一脸正经道:“我倒觉得他们是对的。”

  凌平一愣,拿着酒杯的手就停在半空中。

  左斯渊的黑眸闪过一道精光,“王爷,我们就来谈谈退婚的细节吧。”

  “退、退婚?”手上的酒杯跌落桌面,杯裂、残酒流出,他完全傻住了。

  午后的阳光耀眼,数名奴仆此刻排排站在庭园内,等着韩薰仪吩咐,群花围绕的亭子里则搁置了不少乐器,有琵琶、古筝、弦子、月琴。此刻,伫立在一片花海中的凌茵茵走上前,选了琵琶,姿态优雅的在石椅上坐下后,双手在四弦间来回,弹奏出的乐音婉转悦耳,的确有一手好琴艺。

  韩薰仪则闷坐在另一边,神情颇无奈,因为她是被硬请过来的,但心里却庆幸希儿跟左老太爷一早就外出,而且左老太爷是去游玩兼访友,几天内不会回来,要不,就凌茵茵对她的态度,对希儿八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看着凌茵茵,将心比心,她对自己态度不佳,她是能体谅的,只是,她似乎找错人出气了,始作俑者,不是女人,而是男人!

  思绪翻腾间,凌茵茵已弹完一首曲子,丫鬟立即上前,接过琵琶,退到一旁。

  “该你了,韩妹妹。”

  “我不会。”她诚实回答。

  她哪会?一个被亲爹刻意忽略,独自在山上生活的女娃儿,哪有机会学习,她会读书写字,也只是因为爹不想让外人说一个秀才的女儿竟然连字都不会写而迫不得已教的,她爹总是匆匆教授过后,丢下一大堆书本,便又下山……

  “是不会?还是看不起?”凌茵茵走到她身边拧眉质问。

  林嬷嬷也跟着走近,双手擦腰扬起下巴说:“韩姑娘,我主子愿意跟你比,是看得起你,不要给你脸不要脸。”

  凌茵茵摇头笑了笑,“林嬷嬷,这一席话可别再说了呀,人家现在可是左爷最宠爱的妾,你若将她吓到了,届时,她到左爷面前告你一状,你可就吃不完兜着走。”

  “没关系,奴婢是最忠于主子的奴才,如果有人要大惊小怪,奴婢也认了,但做人啊,绝不能给你脸不要脸,那会让人讨厌的!”林嬷嬷有主子撑腰,态度更加骄傲,盛气凌人。

  “算了,也许韩妹妹真的是琴艺不行,那咱们来比下棋吧,再不济,总也是个秀才的女儿,比诗词歌赋也成,总不可能事事不如我,对吧?”她冷冷的看着她,唇畔是嘲讽的笑意。

  “若说我真的样样比你弱,你是否可以结束这幼稚的比试?”

  “幼稚?韩妹妹,你是太没出息,还是瞧不起人?别用这两个字推托。”

  软硬兼施的要她应允,无非是想看她笑话,看来,不比是不成了,那么,就一次让她印象深刻,别让她再找自己碴!韩薰仪心想着,而后道:“既然凌小姐硬要我献丑,我就献丑了!”

  她突然走上前,一把拿走丫鬟手上的琵琶,依样画葫芦的将其放在大腿上,左手在上方,右手在下方,她胡乱按压、弹拨,声音不是嘶哑、要不就是尖锐而碎裂,完全不成调,就像魔音传脑。

  庭园四周的人都听到这可怕又令人不舒服的琴音,偏偏他们是奴仆,走也不成,不走又难过。

  “别弹了!天啊,我耳朵疼死了……”凌茵茵掩耳怒叫。她知道她不会弹,但没想到能弹得如此差!

  “我一曲未奏毕呢,不是要比吗?不是看得起我?既然如此,我当然得弹长一点儿,免得又被你的嬷嬷说,给我脸还不要脸!”韩薰仪弹琴的手没停,想教训她,别以欺侮羞辱人为乐。

  “行了!行了!”凌茵茵尖叫着。

  “不比了?”她意外的冷静。

  “不比了!”

  “什么都不比了?”

  “不比了!”凌茵茵怒喊。她弹出的声音,可怕得让她克制不住的尖叫。

  韩薰仪终于停止发出魔音,四周突然安静下来,每个人的动作都一样,揉着发疼的耳朵,凌茵茵恶狠狠的瞪着她,正要开骂时——

  “这是在干什么?刚刚那可怕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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