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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她口里是唾液,早没茶水了,别说她本来就有根钝舌头,这么多茶品入口,早就混茶了,还能有感觉吗?

  薛东尧等着她说出入口的茶品有何感觉,没想到,她一句话也形容不出来。

  “味道有没有从舌尖蔓延?还是有涩味?余味?回甘?”他一次又一次耐着性子的问。

  她也一次一次的从缓缓摇头,到左右用力摇头,面对他时,表情装得愧疚,但头一低时,娇俏的小脸儿臭得跟粪坑里的石头没两样,肚子里的火也愈冒愈大。

  薛东尧何尝好受?知道有些事急不得,所以,他会让她先去做别的事,隔日再进行,但是,一天又一天过去,在品茶这门课上,她依旧整个弱到不行。

  昨天喝的,今天再给喝,她一样说得乱七八糟、毫无把握。

  “真的没有感觉?”

  “没有就是没有,我爹有教过我,诚实为上策。”说得这么坦白,是她自知骗不过他的。

  薛东尧简直快要被她气死了,他觉得她根本无心学习,“为人是该诚实,但是也该努力——”他提高了声音。

  “我很努力了呀,爷,我真的有慧根吗?还是那天我鬼附身了,要不,怎么我随便乱说都对!”她才觉得莫名其妙好不好?

  他脸色转为铁青,忍不住吼道:“那天是那天,现在我们已经上了半个月的课!”

  “但没有感觉就是没有感觉,爷要沐芸骗人吗?”她冲口而出。

  “都没有?这杯是取浙江龙井之味,茶色清香回甘。你真的有舌头?还是你的脑子里只装豆腐脑儿?”他忍不住骂人了。

  “对对对,全是泡了茶水的豆腐渣!这样行吗?”她气极了。

  “你已妄自菲薄,是决定当一辈子的笨蛋!”

  “是爷选了我,代表爷也是个笨蛋吗?”她气呼呼的瞪着他。

  他是,他的确是!薛东尧气得额头青筋暴凸,天知道,他的脾气已有许久不曾失控了!

  “爷如果想换人培训,沐芸也无话可说!”她霍出去了。

  “你放弃,不代表我放弃,我不信你是扶不起的阿斗!”他瞪着她,他不允许自己失败,自然也不许她退出。

  还、还要来啊?她欲哭无泪,这种事不必如此坚持认真嘛,他每天把她操得那么累,叫她怎么报仇啊?

  或许,傅沐芸已经在报仇了,只是杀人于无形,但她自己倒没发现这一招,不然,该会聪明利用,让薛东尧因为怒火而折几年寿,或是给活活的气死。

  两人回到书房,薛东尧教她读写有关茶的诗词。

  在他的观念里,既要以茶谋利,就要说得一口好茶,历代诗人做了许多有关茶香的优雅诗句,他要她会背诵、会写,还要写得好看。

  但她能读书习字,是父亲茶庄生意还稳定时,等到爹爹过世,她努力挣钱求温饱都来不及,哪有时间读书练字?因此她写的字不是像毛毛虫挤成一团,要不就是墨汁滴滴答答沾了整张纸。

  至于背诵,他教的都那么拗口,她背了上一句,就忘了下一句,背了下一句,就又忘了上一句,有些事情或许真的不能勉强,人更不是完美的,总有几个弱项,难怪,孔老夫子要提倡“因材施教”。

  唉,她的这几个弱项在她十六岁以前都没有机会暴露在人前,现在一股脑儿的全在薛东尧的面前显现出来了。

  薛东尧的脸色愈来愈难看,他真的高估她了?

  她看出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害她握着毛笔的手也开始颤抖。

  “我、我有努力了,可是——”她不想说自己是粪土之墙啦,但她写得满头大汗,坐到腰酸背痛,真的尽力了啊。

  “可是什么?天生我才必有用这句话看来有待商榷。”湛墨的瞳眸中尽是冷凝,像是失望至极。

  他突然起身步出书房。他对她的心不在焉感到恼火,有些东西需要时间来学习,可有的只要肯专心、用心,就能吸收,但她的神魂不知已飞去哪里,他还浪费时间为她上什么课。

  她眨巴着大眼,薛东尧真火了?

  可是她也很委屈啊,她不是那块料嘛!傅沐芸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的背影,他这一火,她的火反而灭了,唉。

  她整个人趴在桌上,头快疼死了,不过……看着某人离去前写的字,她不得不承认薛东尧是个文武全才,写得一手好字。

  “茶鼎夜烹千古雪,花影晨动九天风”这是元代山水诗人黄镇成的诗,他信手拈来,写得苍劲有力。

  另外,他还写了明代文征明的诗句“寒灯新茗月同煎,浅瓯吹雪试新茶”,这句写得便龙飞凤舞,字体截然不同。

  再看看她的,唉,墨都透过纸背,黑漆嘛乌地,惨不忍睹。

  “辛苦了。”

  蓦地,温钧的嗓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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