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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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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吴民达没听清楚。 “我说,让我留下来照顾你。” “不行。”吴民达脸上的笑容陡地不见。 “为什么不行?你伤得那么重,却连一个家人都没有出面来照顾你” 吴民达最不愿想起他的家人,所以他马上厉色打断花玉贞:“我只有朋友,没有家人。” 阿达说他没有家人,现在她也知道欧阳娇容另外有未婚夫,花玉贞找了一个藉口,一定要阿达收容她;因为吴民达是她十四岁时就喜欢上的男人。人家说日久生情,只要她温柔一点、体贴一点,说不定阿达会爱上她。 “我很怕罗云天回来找我报复,我有家归不得也是你造成的,而现在只有你的病房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拜托,让我留下来,既可以照顾你,又能躲开罗云天。” “我们非亲非故,让你来照顾我,不但委屈你,而且我的同事们开惯玩笑,怕到时裴短流长、闲言闲语传到你耳里,让你不开心。”吴民达不敢享受这种温柔的福气,他婉转地拒绝花玉贞的照顾提议。 “罗云天不见了,他现在一定很不得将我当蚂蚁一样捏死。当初你说过要保护我的安全,是男子汉,就要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现在我没有能力,就让局里安排警察保护你的安全,等我伤好出院再由我和我同事接手。” 利用完了就要把她推来丢去!花玉贞很不满意吴民达对她的安排,她胀红了脸看著吴民达。 “另外安排住处,另外派人保护我,你不知道我最讨厌去习惯新环境、去信任新面孔吗?早知道,当初让他杀了乾脆,一死百了,不用活著受罪。” 花玉贞那哀怨欲泣的神情,让吴民达心里陡地冒出很重的罪恶感。 当初他的确拍胸保证保护她的安全,可惜罗云天没捉到,罗云天跳窗前威胁花玉贞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你出卖我,我一定回来找你。”那句话把花玉贞吓得花容失色,站都站不住,他也看到了。 况且,花玉贞此次的表现好得没话说,虽然她心里惧伯罗云天,但在紧要关头,她还是鼓起勇气替他抢下重要的电脑。主嫌逃走是他们办事不力,破了枪械和毒品案的功劳却都算在他们头上,花玉贞只得到不安和恐惧,太不公平了。人家说吃果子要拜树头,做人一定要知恩图报,否则岂不和禽兽无异? 花更为不想软弱无用地继续站在阿达面前,她深吸口气,毅然转身就走。 “等等!哎唷”吴民达欲起身阻止花玉贞离去,不料却不小心碰到伤口,让他痛上加痛,痛得让他不觉抽口冷气。 花玉贞听到吴民达忍痛的抽气声,心软停下。她记得当罗云天的刀子刺进他的手臂、射入他的胸膛时都没听到他喊叫一声。花王贞一时心疼得喉咙发酸,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待冷静下来,才缓缓回头看著努力撑起半个身子的吴民达。 “你留下来。”这是吴民达诚心诚意的邀请。 “真的!?”花玉贞没想到吴民达会突然改变心意。吴民达微笑点头。花玉贞一时高兴,脸上漾著如释重负的笑容上前,弯腰对著阿达满是胡渣的脸颊亲吻一下。 “谢谢!我回去打点几件行李马上回来。” 为了不让吴民达发现她脸上那股难以自禁的喜悦,她像风一样很轻快地走到病房外面。吴民达则呆呆地伸手摸过被贞子亲吻的粗糙皮肤。 病房外的欧阳娇容刚和未婚夫讲完情话,就看到花玉贞走出病房。花玉贞脸上现出隐约的笑容,宛如她和未婚夫说话时一样的轻松迷人(迷人是她未婚夫说的)然後就向著她走来了。 欧阳娇容扬起英挺的眉,故意问道:“贞子,什么事让你笑得那麽快乐?” 花玉贞坦白回答:“阿达答应让我留下来照顾他,你派个警察陪我回去拿行李好吗?” 同样是女人,欧阳娇容当然看出“娇柔但带刺”、宛如红玫瑰的花玉贞喜欢上他们放浪不羁、甚至逃避女人的阿达。她笑在心里,嘴上说:“就我吧。我陪你回去,再送你回来,然後回局里签到下班,时间刚刚好。” “谢谢你。”花玉贞很感谢地笑了。 吴民达刚打过消炎止痛针正睡著,花玉贞蹑手蹑脚,小心放好行李,突然听到吴民达说了连串不清不楚的话,身上的薄被被他踢到脚下。 “这麽大了还说梦话。”花玉贞笑著,上前把被子轻轻拉到阿达胸口。 缠著绷带的胸膛规律地起伏,健康黝黑的肌肤上布满细细的汗水,吴民达又不满地嗜哝了什么,花玉贞低下头凑到他的嘴边听,只听到他凌乱地说着:“妈的牌位——大姨太绝——我恨——” 病房里的冷气很强,阿达额上却流了一头汗,这样会感冒的。花玉贞用面纸先替他拭去汗水,忽然感觉阿达额头有令人担心的温度,她柳眉不觉纠住眉心,再次伸手贴向阿达额头。 “糟,真的发烧了!” 花玉贞急忙去找护士,护士眼睛掠过她焦急的脸庞,跟着她去病房察看,然后告诉看护的人说:“把冰箱里的冰枕拿来放在病人头下,保持病人干爽,小心别让他着凉。一个小时后我会再进来量他的体温。” 不是很会照顾人的花玉贞接下护士交下的功课,学电视上演的,不断地替阿达擦汗、更换额头上的毛巾。三、四个钟头后温度总算降下来了,她虽然很累,但还是不敢闭上眼睛。 她尽情地看着阿达的脸,阿达不再发出愤怒的呓语,他该睡得很安稳,而且还作着好梦,不然嘴角不会那么性感地上扬。辛苦一晚,偷他一个吻应该不算过分, 花玉贞嘴唇和阿达的轻轻碰触了下,然後眼皮再也撑不住地垂下,趴在阿达床边睡著了。 严力宏把出差带回来的资料整理好交给他的上司。他的直属上司有个发福的身材,红光满面加上半凸的头顶,一眼就让人担心他的血压和血醣;果真是需要常去打高尔夫球强健身体的高尚人。 严力宏看他的上司感兴趣地瞥了一眼,似乎没有要和他讨论的意思。他摸摸鼻子,转身准备离开。 “力宏,等一下。” 严力宏双脚立定,面对他的上司,装傻笑迎一对精明犀利、充斥不满的眼睛。 “还有事?” 这个严力宏大概仗著他是第一名通过法官特考,又是历来最年轻的法官就目空一切,连他的命令也敢不遵从,把他的朋友一个个给得罪;尤其是,他实在看不惯严力宏不管白天晚上、室内室外,都戴著茶色眼镜。干什么嘛!司法官又不是大明星,制造什么神秘感。他坚持的怪习惯早就为人诟病,令大家议论纷纷。好,他今天就趁这个机会借题发挥。 “力宏,你的视力没有问题,最好不要戴著有色眼镜上庭审案,不要再找理由强辩。我们这里每个法官都是经过一番努力,好不容易才成为代表国家执法的公务员,身分地位何等崇高,”训话的人不忘骄傲地仰起鼻子。“相信每个人都很珍惜这个身份,只有你——你让自己看起来像小丑我无所谓,但至少该顾全同侪们的正面形象。还有,你太年轻,很多事需要好好学习,尤其是做人做事方面。”长官激烈说完教後,叹了口气,忽然改用台语说:“人说,人情留一半,日後好相看。这道理你懂吗?” 幸好严力宏戴著太阳眼镜,正讲得口沫横飞的上司才没看到他对他的鄙视。严力宏觉得这位站在他面前知法违法的资深法官,才是真正侮辱那支司法天秤的人。严力宏点头敷衍。 “懂就好,没事你可以走了。”严力宏一向懒得和这个上司多说废话,乐得敬奉他的命令离开。 严力宏看看手表,到两点之前他有空档,正好利用这个时间去医院看阿达。 有没有走错病房?严力宏闻到浓郁的花香味,马上倒退到门口,重看门上的号码。没错啊! 但一向大声说对花过敏的阿达,病房里怎会摆著一大束白色的香水百合和粉红色玫瑰?连厕所的洗手台上都不对劲地有相同的植物。严力宏拉下架在脸上的墨镜,确定躺在病床上的是他的好兄弟吴民达。 “是我,没错。”吴民达看他进来、出去又进来,没好气地用鼻子喷他。 严力宏戴回他的墨镜,皱著眉心坐下来。 “阿达,你有叫医生替你做脑部断层扫描吗?你该不会撞到头,最严重的伤其实是在看不到的地方。莲岩山还找不到合你八字的好风水,你要保重啊。” 吴民达拍掉严力宏指著他脑袋的手指。 “我没有撞到头,而且保证死不了。就算我不幸早死的话,如果没有好风水,就先把我送进忠烈祠。” 阿达精神很好,挥手有力,严力宏放下心和他打屁开玩笑 “忠烈祠,难道你作鬼还想去拍那些有官衔的死人的马屁?还是莲岩好啦,我可以出卖面子,给你打对折的特别优待。” 严力宏的父亲的见解和一般人不一样,许多年前成立一家“莲岩殡葬礼仪无限公司”,经营项目就是丧葬事宜,除了不设火葬场之外,其它统统都有,包括寺庙、灵骨塔、几十甲的花园公墓,乾净又清幽,晚上还会有不怕鬼的情侣躺在坟上幽会;几次流星群经过台湾时,往他们花园公墓的必经道路就特别塞车。此外,市区还有全省唯一的私立殡仪馆,还有棺材寿衣大卖场,凡办丧事需要的东西那里都找得到。企业化、有远见的经营方式让莲岩的名声叮当响;不过,除了几位要好同学,没人知道严法官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 吴民达笑著说:“好,我还可以掐死你让你陪我一齐去游地府。力宏,拓子那边有消息吗?” 严力宏摇头。 “拓子说他的委托人看完报纸,就每天战战兢兢地等著罗云天去拿钱,结果罗云天连电话也没打来。拓子正忙著安排他委托人的家人分批出国,他叫我跟你打声招呼,暂时无法来看你。” “叫他安啦,出院後我又是一条活龙。不过,好奇怪——” “我知道你在奇怪什麽。说真的,我和拓子也正烦恼著,照说罗云天跑路最缺钱用,而他竟然不去拿钱,我得好好研究他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吴民达剑眉也跟著严力宏皱起来。 “我刺中他的大腿,贞子划伤他的右手,这两道伤虽然死不了人,但凭著滴落的血也应该可以找到他才对啊,怎么他就像突然蒸发,逃逸不见了?” 严力宏说:“除非,你的同仁里出了大内好,他被内奸救走藏起来。” “我也怀疑过。不止这次,之前也是这样。我和罗云天拼得昏死,醒来时他就逃掉了。到底是谁呢?”吴民达伸手压著白色的绷带,伤口的痛让他想起罗云天数次从他手上脱逃的耻恨。 “这件事暂时不要张扬,我会想办法调查。” “真恨不得赶快出院去追捕罗云天。” “别急,总得等身体复原才有力量。” “这位先生说得对。”花玉贞手上拿著便当和饮料进来。严力宏听到陌生的女声立刻回头看。花玉贞对严力宏笑了笑,张著晶亮的瞳眸等著人介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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