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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婶,”聪慧的苏薏倩柔声学着阎王叫。“躺在这里一定很烦,可惜我没有带做脸面霜来,不如我先替您按摩,然后化个淡粕好不好?打扮起来就会有精神,然后我们去散步晒些太阳,你就会好得很快。”

  不知道她哪句话说错了,大家像触电一样满室无声。谁叫她多嘴的!苏薏倩小小的牙咬住红红的唇,垂下脸转身要出去外面罚站思过,没想到堂婶不放手,摸摸憔悴的脸笑了。

  “婶啊,以前是很爱漂亮的,婶期待着呢。”女人都是爱美的,堂婶像少女般的要求,让堂叔和严力宏同时笑了。

  苏薏倩力道适中的替婶按摩,让婶舒服地闭上眼睛笑了。严力宏和叔坐在一旁谈话,偶尔偷看婶,然后和叔交换会心一笑。过一会儿,苏薏倩开始替婶化妆,化好粕把镜子交给婶看。“喜欢吗?”

  “……好漂亮!”堂婶忘了病痛,喜悦地摸着脸,抬头给她丈夫看。

  “嗯,像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堂叔忽然觉得喉咙硬住地说。

  “真的!”堂婶脸上蒙开娇羞的笑容,好像回到少女时代一样的幸福。

  严力宏看到堂叔珍惜地把含笑的堂婶抱进怀里。他咬紧牙龈,颈间的喉结激动地上下滑动,然后开了门出去。这空间要留给一对恩爱的夫妻。

  苏薏倩也觉得双眼似有水雾遮住视线,她赶紧眨眨眼睛,随着阎王出去。阎王站在转角,肩倚着墙,背向着她。

  苏薏倩站在阎王的后面说:“看他们鹣鲽情深的样子,令人好羡慕。”

  “医生说我婶的癌细胞有转移迹象,只剩下六个月的生命。”男人压抑哭泣的声音,和女人的放声大哭同样悲伤,苏薏倩觉得心被揪得一阵酸楚。

  “贞子姐姐告诉我,她说吞进肚子里的眼泪比哭出来的还苦。阿发说想哭就哭,眼泪积太久会变成浊水,很伤身体。”

  苏薏倩单纯地想安慰一位正在伤心的朋友,不多想地拿着手帕绕到阎王面前。严力宏突然将脸偏开,粗暴地拉下苏薏倩的手,苏薏倩吓了一跳,往后退一大步。

  是她不对,听说野兽都是自己躲起来疗伤的。苏薏倩低下头,眼睛看着脚尖前方五十公分的地方。“抱歉,我进去拿化妆箱,等下我坐客运回去。”没想到阎王拉住她的手臂。

  严力宏说:“我送你回去,”起进去跟叔、婶说一声。”

  第三章

  回程车速没来的时候那么快,但是气氛却异常沉闷,这让苏薏倩觉得这条公路似乎长得没有尽头。幸好,叔说婶今天因为她而感到快乐,让她不因冒别人身份而觉得郁闷。

  架在脸上的墨镜可以让他观察一路沉默的小倩而不被她发现。敢叫他哭出来,敢拿手帕要替他擦脸的,她都是第一个。他不是故意凶人,是不知如何对待那温柔的关怀。当小倩被他的粗鲁吓得往后退时,他突然恨起推开她的那只手。

  严力宏突然将车头转向,走滨海公路去他常驻留的老地方看海和山坡。远远看到天空有漂亮的风筝在飞,他靠边停车,望着苏薏倩看了几秒,就下车往空旷的草地走去。

  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她跟还是不要她跟?

  路她不熟,车子随着阎王开随着阎王停,就像他双手操控着莲岩和莲岩的员工一样,她没意见。化妆她会,读心她不会,尤其读对方的心必须看着对方的眼睛;而很不公平的,她只看到两片很冷的玻璃。苏薏倩突然很讨厌阎王鼻梁上那副阻隔人和人距离的黑色墨镜。风迎面吹来,苏薏倩下车跟着他扯直喉咙大声喊。

  “我只是不想看你难过。为什么?为什么心里难受不痛快地把它发泄出来?没有人能一辈子能不经历生老病死的;如果有朋友关心你的痛苦,起码你也该把那副该死的眼镜拿下来才叫礼貌。”苏薏倩继续对不说话的人开炮:“没听过一句名言吗?这个世上哪里不死人。天灾死人,人祸有人枉死,我爸妈就是分别死于天灾和人祸。死了怎么办?活着的又怎么办?活着的才更需要勇气。放声哭它几天几夜,然后找个好理由续继活下去。我发现在你公司工作有这个好处,能把憋在心里好几年的苦楚给痛快哭出来。我说完了,不高兴你可以把我辞退,钱我会慢慢想办法还你。”严力宏听到“辞退”两字,马上把嘴抿成一条薄线,皱着眉转过头看她。突然他喊:“小心!”苏薏倩整个人就被他抱住往地上滚了一圈。

  “怎么了啦?!”苏薏倩痛苦地拧着眉,揉着疼痛的手肘坐起来。

  “有人玩回力镖。”严力宏躺在地上说。

  本来是要救她闪开回力镖,没想到脚下踩到一颗石头,结果变成抱着只会教训人的迟钝女人一齐跌倒;而为了不让她受伤,他展现高难度的救人功夫,扭腰转圈让自己背先着地。这不是他家的草坪,没平婆把地上拳头般大的石头捡走,扎得他只能皱着眉把“痛”字吞进肚子里,等他想要坐起来时发现这种痛很可以忍受,因为,小倩正瞠大明亮、好奇的黑瞳骑坐在他身上而不自知。

  看到了!

  阎王的墨镜掉到一边,她看到阎王的眼睛了!原来他的眼睛这么温柔!

  严力宏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俊帅的脸上露出腼腆又微怒的复杂表情。“看够了吗?奇怪,你看到我的眼睛竟没有尖叫着躲开。”

  “躲开?为什么?”苏薏倩轻柔地说着:“你的眼睛很好看、很温柔。”

  “好看!?”听到这句赞美,严力宏皱起的浓眉总算稍微舒平。“你没看到划过右眼上的刀疤?”

  这道他最在意、狰狞的疤痕让他受师长同学排斥。这道骇人的疤痕让他过去的感情路走得疲惫不堪。这道疤痕也因为“不雅”,不能参加检察官特考;后来他写信给立委,经过力争才取得报名资格。只是谁都没想到他做了两年法官,看够了应该公正廉明的司法界的黑暗与丑陋后,在大家预测他前途似锦的情况下辞职不干,跌破远亲近邻眼镜,回家继承父亲创办的莲岩集团,成功地证明弃政从商的外行人也会做生意。

  “喔,”苏薏倩低下脸,经他指点才“终于”看到,她笑着说:“一道小疤痕而已嘛。我肚子上也有以前割盲肠的疤。”清灵的黑眸里看不到害怕和嫌恶,严力宏一颗防备的心总算松懈下来。柔软的秀发垂在他脸上和脖子上,麻痒的感觉搔到他的心胸,他不反对双方继续维持这种亲密的姿势,但最好先把背部下面的石头捡开。严力宏像虫一样的动动身体,然后把手伸向背后捡石头。

  “啊!”苏薏倩终于发现自己坐得太舒服,她猛吸口气,只觉全身血液全冲上脑门。阎王像四脚朝天的鳄鱼,而她正好双脚分开,尴尬地骑坐在鳄鱼的肚子上。

  苏薏倩惊叫一声,来不及脸红先慌乱地站起来。但是,她踩到一颗圆石,脚又一滑。

  “哇!”严力宏和她同时大叫,张开手抱住再度跌回他怀里的娥媚。再来几次他命就休了。

  不……多来几次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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