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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他的眸中有难得的柔情,茉兒情不自禁地扑向他的怀里,“你真的不会休我?即使严家如此,你也不离弃我?”

  “我任子峻一向是重义之人,绝不做离弃之事,只要你依我的话做……”他拥住她说。

  “我依你,会依你的……”她那幽怨的模样,触动了他柔软的心,忍不住低头吻住她,两人倒在喜红的鸳鸯被上。

  子峻第一次领悟到茉兒对他的重要性,厮缠热情更甚以往,张口衔住她的耳、她的唇、她的身、她的纤纤玉足,彷佛要将她的全部烙印在他的心底,成为他的一部分。

  茉兒放心了,也释出所有热情,人更酥软,迎向他而去。或许他的不弃不离是义气,对她而言却也是甘霖雨泽。

  那一夜,他们忘了世俗艰险的一切,仿佛又回到天步楼那单纯的一刻,迷蒙的大湖,湖上的雨,船舟轻荡。她幻化成狐,他也幻化成狐,在情欲的深渊、在红纱帐里,忘却为人的千般烦恼,只剩彼此……

  任传周刚由徐阶的府邸回来,方才几个时辰的秘密会谈,令他眉头深锁。徐氏摒退左右,亲自侍奉,两老夫妻又说了一盏茶的光景,愁绪更加浓浓地笼罩下来。

  严世蕃的审判下来了!照理说,他们运用了庞大的人力、物力,结合紫姑符咒和道士势力,又有确凿的证据上奏严氏父子贪污误国,判几个处斩之罪应该都没问题。

  结果,临到刑堂,皇上又软了心肠,非但没有抄家、没有死罪,最後严嵩仅以“纵爱逆子,全不管教”之名被勒令告老还乡;而作恶多端的严世蕃,则仅仅以贪纵无节制,被流放在岭南一带。

  “真是大荒唐了!严家起落二十年,弄权如兒戏,杀人无数,如今有判等於无判,教那些冤死的人怎麽能瞑目呢?”徐氏叹息着说。

  “你听听皇上的圣谕,说严嵩‘力赞玄修,寿君爱国,人所疾恶,既多年矣’,明明摆着我们无时无刻想‘诬陷’严嵩的样子,气得你大哥说不出话来。”任传周说。

  “皇上对严嵩的宠信已到纵容的地步,大哥觉得他很快就会东山再起吗?”徐氏问。

  “他若东山再起,我们就完啦!”任传周忧心地回答。

  这时,屋外响起脚步声,子峻从容地走进来。

  徐氏看着这文质彬彬、器宇不凡的兒子,心中有着骄傲,也有着些许的遗憾。

  在她生育的三男三女中,就属子峻最有将相之才。自幼他就聪颖过人,较之木讷老实的大哥更得老人家的宠爱,且可喜的是,他个性敦厚,绝不骄纵,与兄弟手足情深。

  稍长,父亲忙於仕途,家中的一些大事就落到他的头上,比如护棺回松江府、处理乡里田税……等。子峻不但不负众望,达成任务,更努力读书,不靠父庇荫,举人、进士一路的攀爬而上。

  可惜,碰到严嵩奸臣当道,让他似锦的前程笼罩上一片阴影。先是科举,被迫韬光养晦,再来是逼亲,娶了茉兒。

  茉兒堪称是个好媳妇,就偏有那种家世。徐氏犹记得,子峻娶亲前後的痛苦,甚至有出家当和尚的念头,而这半年来,虽然接受了茉兒,两人相处如夫妻,但子峻眼内的抑郁仍未散,他嘴里不说,但她猜得到他心里仍有太多不平。

  子峻拜见父母後,任传周开口道:“你知道严家三堂会审的结果吧?”

  “早听说了,现在大街小巷都在谈。”子峻回答。

  “只判严世蕃和几个爪牙流放,等於纵虎归山。”任传周摇摇头,“不过,圣上旨意如此,我们也莫可奈何,为今之计,就是趁虎离京时,将他们的势力斩革除根,将来即使他们回来,也已大权旁落了。”

  “这八成是舅舅的主意吧?”子峻问道。

  “没错,他可不想直庐坐没几天,又被严嵩拖下来。所以,从现在开始,御史们便加强弹劾,举凡和严嵩有关系的,只要是涉及朋党、贪污及买官者,一律降罪,这也包括所有的姻亲在内。”

  “我们任家也在名册中?”子峻立刻警觉地问。

  “你可是严世蕃的二女婿呀!你不知道那个大女婿已被拿下乌纱帽了吗?”

  “他是罪有应得,但我们和袁家又不同。”子峻白着脸说:“大家都应还记得,大婚之日,锦衣卫是如何列队,我们又是如何被逼的!”

  “但偏偏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不这麽想。”任传周无奈的说着,把桌上一册摺子给他看。

  子峻逐行读下,陡地青筋冒出。这纸页上,先说任家娶严家女,攀援富贵,再说子峻破格升编修及关说子峰调回京城诸事,用词之煽动,教人气结!

  “简直是胡说八道!”子峻气得将摺子一摔,“娶妻非我所愿,这高侍郎可以证明;升编修和关说是严嵩一厢情愿,我也及时阻止了,怎麽能说我攀援富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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