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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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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午时分总算告一段落,除了累趴在沙发上不能动弹的瑞阳外,其余人各自回去休息,房内又恢复安静。 辰阳也倦得眼泛红丝,但还得完成对父亲的报告。“协商过程比想像中的顺利,国外银行很乐意和我们合作。近年来台湾经济起飞,令国际印象深刻,大大提增了信心。” “有你在,我很放心。”电话那头的汉波说:“瑞阳这次表现如何?有没有浪费我付给纽约大学的学费呀?” “他刚从学校毕业,理论和实际还分不清,有待磨练。” “想你二十岁就独当一面,么子毕竟娇嫩些。”汉波又加一句说:“么子娇嫩无大害,长子就不行,所以我们才对你严厉些。” “我无所谓,反正扛得动。”辰阳淡淡回答。 “事业扛得动,婚姻呢?阿嬷又在念了,念你样样都杰出,怎么婚姻就特别难,本来有个柯小姐,却被二房佳阳抢走了!”汉波又说:“同样是孙她最偏心你,现在每天求神拜佛,说要找个比佳阳太太更好的给你。” “叫阿嬷别操心,我要结婚一点都不难,等我想清楚,马上找一个给她老人家看,只怕到时嫌我太快哩!”辰阳不想谈这些,接着说:“对了,爸不是有县长的饭局吗?那块盖银行的上地谈得怎么样?” “说到饭局,才要告诉你一件事。”汉波变得异常严肃说:“‘远成”的冯老板出事了,他本来要和我们一起吃饭,人却一直没出现,打电话去问,说是心脏病突发,心脏衰竭,发现时已经没气了。本来健康的一个人说走就走,又还这么年轻,大家都吓一大跳,饭也吃不下……” “走?爸是说……过世了?死了?” “是呀,你看世事多无常,大家心里都很难过,也很感慨……” “不可能,我几天前才和冯老板通过电话,他人好好的,听不出有任何病痛的样子,要走也比较可能是冯太太,生病住院的是她……”辰阳无法接受。 “他就是照顾家庭太劳累,疏忽掉自己的健康,才会走得这么突然。太太病了十几年,那担子有多沉重,我们外人很难体会。”汉波叹气。 辰阳以前也不懂,听了爱琳教授一席话后,已能了解冯家长年在死亡阴影下的恐惧不安,更能体会旭萱那颗脆弱孤悬的心--她一直准备的是久病不愈的母亲,结果命运一个大翻转,却先走了健康完好的父亲,这种恶意且残忍的方式,她怎么受得了? 几乎是摔着挂上电话,大力摇醒弟弟,太慌乱了膝盖撞到茶几一阵锐疼。 “瑞阳你起来,我有事要到纽华克。” “又是纽华克,那个冯小姐吗?不是已经前任了……” 不理弟弟的质问,辰阳急急交代完几件工作,便直奔电梯出了旅馆大门。站在纽约大街上,市尘喧嚣轰然穿耳,炽烈阳光逼面而来,他楞了好几秒,仿佛才坠入真实世界般,感受死亡消息的震撼--天呀,冯老板真的走了吗?五十岁不到,英年猝逝,留下爱妻挚儿和未竟的事业,又岂会甘心? 当然不甘心呀!他脑中突然浮现想像,若阴阳两隔永不再见的是他和旭萱,他死了或她死了,那情境竟让心莫名紧紧地揪痛起来……而他们竟轻率地分离一年多,只为了彼此不容侵犯的原则和自尊,但这一切有大过无情的生离死别吗? 眯起被烈日炙着的双眼,辰阳眼角流下湿濡的泪水。 飞亚洲最快的班机要六小时后,这么长的时间里,旭萱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在机场数着一分一秒等。 大厅的另一头正在扩建中,围着大片透明塑胶帘,里面尘上飞扬,工人的敲打声此起彼落,她就定目在那儿一动也不动,脸色苍白如蜡,身上披着八月不该穿的厚外套,因为好冷,冷到骨髓里。 辰阳由教堂又找到机场来,和一旁的爱琳低声交谈,她也恍若末觉。 “萱就交给我了,我会负责平安送她上飞机。”他说。 “有你在这儿,我就安心了,萱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家人和朋友。”爱琳转向旭萱,轻轻抱住她说:“课业和论文的事你别操心,我们保持联络,代我向你家人致上最诚挚的心意,希望你们早日走出伤痛,上帝祝福你。” “谢谢。”旭萱喑哑回答。 爱琳离开后,旭萱又回到原先委靡放空的状态,楞楞看着那片塑胶帘。 “你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会比较好。”辰阳试着说。 “为什么哭?你太少爷受得了女人哭吗?”她用空洞的眼神看他。 “是你哭,我就受得了,现在你忍着不哭出来,我才担心。”虽然言语不着边,至少还认得他。 “为什么担心?”她又重复问,随即眸子睁亮,倏地站起来急切说:“你怎么知道我在机场?是不是我爸爸告诉你的?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假的,又是爸爸的老诡计,他要你来找我,对不对?” “我很想说对,可惜并不是。”辰阳从未如此笨拙过,他的口才是用来竞标谈判的,不曾训练来安慰人。 “怎么不是?爸爸为了凑合我们,用了不少心计,基隆那次、桃园那次,还有纽华克这次也是……他心里太急,才想到用诈死的方法让我们再见面,是这样的吧?”死字终于出口,她眸子凄惶又有期盼,直叫人不忍。 “旭萱,你爸爸不会用死开玩笑,他太劳累了心脏病发,这是一场措手不及的意外,每个人都很难过。”他按住她的肩,用生平最温柔的声音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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